轻松。埃修先通过枪口自带的准星确定了那根旗杆的位置,还摸清了掌旗手深浅不一的步伐规律。在望远镜中反复对照校正数次后,埃修扣响了扳机。巨大的轰鸣中,旗杆应声断折。埃修则退了数步,单臂击发的后坐力之强,让自己抵着枪托的肩膀都隐隐作痛,埃修猜测自己的皮下出现了一大块转瞬即逝的淤青。
“脑子挺灵光的。”赫菲斯托站在望楼上,微微颔首。要不是时间实在紧迫,工匠长其实是有能力为那杆火枪再加装一个望远瞄具——原型正被他端在手里,但还没来得及设计刻度,以及在构造上做些符合人体工学的改良。不过既然埃修能自己琢磨出门道,赫菲斯托倒也乐得清闲。老人施施然抬起视线,将镜头对准远处的军队:“现在让我来看一看,赫菲斯托的造物引发了什么反响……”
阿尔德玛公爵转过头,惊怒交加。断折的旗杆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左肩,险些将他从马背上砸下去。旗帜被风倒卷着扑上来,一时间他的整张脸都被粗糙的布料包裹、摩擦。阿尔德玛恼羞成怒地扯开旗帜,他的掌旗手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断折的木棍,鲜血从他双手迸裂的虎口间涌出,慢慢地浸满了整张手掌。骚动在本就算不上齐整的队伍中蔓延开来,所有人是先看到军旗断折,然后才听到那一声响亮的轰鸣,像是天穹之上的雷震,又像是地层之下的叱喝。
那是什么武器?阿尔德玛公爵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跌下马,要不然这支临时征召起来的军队大概会立即作鸟兽散,先前那几个屁滚尿流爬回来,在汇报时连话都难以讲清楚的斥候造成的影响已经够恶劣的了。阿尔德玛公爵原本想带上自己身经百战的私属部队直接踏平依斯摩罗拉,但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军队指挥权不知何时已经旁落,鲍里斯在没有通知自己的情况下已经将波因布鲁的常备正规军——连同波因布鲁守备军在内——全部调往前线驰援正在与亚历克西斯公爵接战的阿拉里克公爵。可按常理来讲,拥有超一流武者铁熊道格拉斯的阿拉里克公爵在正面战场上应该是所向披靡。阿尔德玛公爵向鲍里斯询问前线的具体战况,后者却只是轻飘飘地说:“你没必要知道,王储跟巴兰杜克才是你现在该操心的事项。”那一刻阿尔德玛公爵就明白,他已经被非公开、非正式地摘除出了利益集团,在这场内战中连一口热汤都喝不到了——想要挽救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从巴兰杜克手中夺回王储普鲁托尔,那样他还有些许的可能投身前线。
阿尔德玛公爵很不想动用波因布鲁的预备役,因为他知道这支名义上的军队各项条件究竟有多糟糕——哪怕有阿拉里克公爵扶持,波因布鲁的财政状况依然只够维持常备部队的战斗力,这是由多方面原因所决定的,黑矛骑士团的补助本身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而波因布鲁公爵对这支栖息在自己领地上的精锐武装没有任何的指挥权;重甲强弓的波因布鲁守备军每年的装备维护费与军费同样会吃掉一大笔税款,波因布鲁虽然穷,但是每一名波因布鲁守备军的薪俸甚至比瑞恩的龙骑士队长还要高——如果不是这样,单靠被选入守备军的殊荣并不会让人长久地镇守在这边陲的城镇。此消彼长之下,留给预备部队的费用基本没有多少,波因布鲁也不像申德弗,坐拥使落半岛的大片不冻原,能以半农半兵的方式维持预备役。波因布鲁的预备役从来没有组织过像样的训练,如果不是瑞文斯顿每年都会从国库里发放预备役补助,阿尔德玛公爵都有心将其解散,一了百了。率领这群不伦不类的军士穿越雪原简直是折磨,因为兰马洛克不在身边,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自从他继承公爵头衔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军队底层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了,行军数天后,阿尔德玛已经有心力交瘁的感觉。
不过这支预备役也不是用来对付巴兰杜克的。阿尔德玛公爵见识过埃修可怕的身手,也因此下意识地将这北境这名新晋的男爵与猛犬以及铁熊相提并论。他没指望自己麾下这一千五百人能给一名超一流武者造成多少麻烦,如果是一千五百名死士或许还有戏,一千五百名杂牌军的话,刚一接触便会肝胆俱裂地溃逃。鲍里斯其实早为阿尔德玛公爵准备好了杀手锏,而这一千五百人正是这杀手锏的掩护。
阿尔德玛公爵定了定神,对传令兵说:“通知投石机部队,让他们上前,前锋部队。列楔形阵盾墙推进三百米,左翼右翼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