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啃着。
叶老是车开的时候就闭着眼睛假寐,遇到塞车车停停开开的时候,心里随之莫名地焦急,睁开眼睛降下车窗看看是怎么回事。
路灯明亮,大都市里夜晚的灯光像是满天的繁星,将车边路上来往行走的路人们照得清清楚楚。
车水马龙,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看得叶老都觉得眼花缭乱。想多少年前,他到北京时,说这里是首都,但哪能像如今,什么人,世界各地的人,都能到这北京来生活学习定居旅游参观。城市是开放了,然而,人多得都人满为患了。
如此一片繁华但同时变得复杂的视界里,能这样清楚地从中认出个人,除非心里有直觉有感应。
看到穿着一身土灰色棉袄的沈奶奶穿过来往的路口,随大部队人流走进地铁站时,叶老的脑海里突然是回到多少年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一幕,他也是坐在车里,她当年穿的是碎花红色小棉袄,在一大群涌进工厂车间的劳动工人群体里,格外的耀眼,醒目,像是灰白大地上突然长出来的一株梅花。
沈奶奶当时进车间,是作为一个来向北京专家学习的优秀技术工人干部存在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女,清秀,上进,能干,到哪里都注定是与众不同,惹人注目。
只是,在那个年代,和现在这个年代,都是一样。
再漂亮,再能干的女孩子,如果自己家庭没有能支撑自己的背景,无论是在生活,无论是在事业,乃至爱情和自己的家庭上,都是随时会存在灭顶之灾的可能性。
因此在佛学上才有这样一种说法。修得来世,而不是今世。
自己再努力,还不如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
若换做很久以前,叶老很年轻的时候,跟着干革命的时候,可能都不相信这种说法。但是,一切的一切,随之残酷的现实,叶老不得不面对,自己怎样亲手和其他人一块,将一个青春美丽的少女前程全毁了。
庄如玉闻到些不对劲的味道,抬起头,看见叶老一张脸,在车灯的黑影下,变森森的吓人。
“爷爷?”
叶老呼呼呼,喘了好几口气。
司机和庄如玉都以为老人家是突然犯了急病,着急道:“爷爷,你怎么了?”
“没事——”叶老缓缓长出了一口气后,摆摆手说。
庄如玉不明所以,打开自己这边的车窗,四处看老人家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这一次,让她突然发现了沈佳音的身影。
沈佳音匆匆在人群中间穿过,脚步焦急,四处张望,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庄如玉对此愣了愣,接着,是不自觉地推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沈佳音一个回头,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她。
两个人四目相望,只是一会儿功夫,沈佳音回了头,在地铁站口找不到人时,跟着人流下了地铁站。
庄如玉想着她是在找谁,心头砰砰直跳,脚步不自禁迈出去后,跟了沈佳音的路线走向地铁站口。
司机,和坐在车里的叶老一看,傻眼了。把车往路边上一靠,叶老抢先下了车。司机紧跟在他们后面。
下到地铁站后,沈佳音只在入站口徘徊一会儿,就发现了抓着地铁工作人员在找沈晓贵的沈奶奶。
“奶奶——”沈佳音远远喊着老人家。
沈奶奶耳朵没有背,回过头,看见是她,吃了一惊,道:“佳音,首长不是说你在学校吗?”
沈佳音冲沈奶奶走了过去,很快和沈奶奶站在了一齐,解释说:“他没告诉我,我有个同学知道这事,我正好在旁边听见。”
庄如玉和叶老一齐下到了地铁站里,要找到沈佳音和沈奶奶是太容易不过了,谁让她们一块和地铁工作人员站在那。
看清楚沈佳音是找自己奶奶后,庄如玉站住了脚。
沈佳音的奶奶,也是她奶奶。
她从没见过沈奶奶,第一次看见这老人家,面容慈祥,像是个很好脾气的奶奶。
听说沈佳音不是妈带大的,是沈奶奶带大的。
不知为何,看着沈奶奶,庄如玉有种像是生来就该亲近的亲切感。
一道视线,一动不动地关注在自己身上良久,沈奶奶察觉到时,望回去,一惊,抓住自己身旁孙女的手,问:“那个看着我们的人是谁?”
沈佳音仅是稍微犹豫,贴着沈奶奶耳边,低声说:“她姓庄,好像,好像是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