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了可你一点也不遗憾不是吗?我!我呢?你让我怎么办?!”
白建业默了下:“你问我,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办。”
“和我结婚。”女人说。
白建业抬起头:“我没有办法。”
“因为在意你儿子女儿吗?”女人锐利地问。
“不是。”白建业摇头。
“你不用撒谎!你不用为他们找借口。我知道的,你对于他们的感情并不深!”
“是,你说的对。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女儿之前刚问过我一句话,问我,爱她母亲吗?”
对方的呼吸瞬间吃紧了,像是用吃人的眼睛看着白建业:“你,你不可能——”
“你说的对。我是不可能。”
女人并未就此松口气,而是用更高深莫测的目光锁住白建业:“建业哥,你不要以为你这样说谎,可以对我耍任何阴谋诡计。”
白建业继续苦笑:“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个会阴谋诡计的人,如果我会的话,当年不会那样落魄了,而且到至今都帮不上任何人的忙。”
“建,建业哥——”对方因他这句话而变得局促,可见她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没有错。
白建业是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不会说话,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每个字必定都是深思熟虑过后,不会对任何人撒谎或是耍诡计的。
所以,当年他面对自己儿子时说的话,一样是从来没有后悔的过余地,是心里真正的话。
“你知道的,我曾经想和她离婚。”白建业道。
“因为你不爱她——”女人急促地接着他的话,乃至迈前一步。
白建业只是像平静地陈述一句事实:“我不爱她,也不会爱你。正因为如此,当年我伤害过她了,不可能再伤害你。我不可能娶你。你逼死我我也不可能娶你,因为我不可以再犯同样的罪孽了。”
寒凉的夜色里,唯有白建业清寂的声音,犹如空旷的一阵风,刮着。
白露从脚底蹿起一道冷,直寒到了四肢百骸。
——爸,你爱我妈妈吗?
——不爱。
脑子并没有成为一片空白,因为,这个答案,其实不用问,她作为女儿从小耳濡目染,早就是心里应该有的答案了。不止她有,她哥和母亲,都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装做不知道。正由于大家都装做不知道,白建业,到今天,若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会把秘密带进了棺材里头都永远不会说出来。
对于这样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她的母亲照理来说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因为不管怎么说,父亲最终没有和母亲离婚。对于一个中国的传统妇女而言,只要丈夫到她死都没有和她离婚,那么,死后,两人会作为夫妻到了阴间都是夫妻,永远,他都是她的丈夫了,她守得住自己身为妻子的名分,在社会上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小看。
白露不知道自己母亲当年的那些坚持,是不是因为都在想着这些所谓比爱情更重要的问题。
不管怎样,哪怕丈夫从没有爱过她,只要没有离婚,她母亲是胜利了。
正因为如此,那个小三才会如此不甘,退一步而言,不再追寻所谓的爱情,只苦求于一个名分。因为一个女人活到这个份上,再做任何幻想都好,残酷的现实摆在那里。小三永远是不会被社会上所承认的,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只有正妻这样一个角色,可以和丈夫安葬在一块,永远在一起。
白露藏的这个地方,向左前方望过去,是黄色出租车的位置,燕京出租车的标志,黄色的,她的儿子在里面。
右前方,她的父亲背对着她,和那个女人一直在说话。
这个我女人,是在她父母婚姻***现的小三了。而如今是,亲耳你她听见她父亲说了,白建业既不爱自己老婆,也不见得爱小三。或许,她的父亲连她母亲都不爱的事实,让身为儿女的她为母亲伤心。但是白露不知道,自己父亲说这些话是否有着被迫于现今的处境,说了如此的违心话,只是为了意图安抚对方不做出伤害人的举动。不,白露眯了眯眼,她确定,她的父亲没有一句谎言。
奇怪的是,哪怕她父亲这样说了,似乎只能显示出,眼前这个叫做丽的女人,更不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过浓的缘故,只这样一段十几米的距离,白露还是看不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但是,即便真的能看清楚了,白露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可能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于不利的痕迹。
这个女人,可以说一点都不在意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白露自己和她父亲的关系。
白露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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