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她像一只鸵鸟一样,只要没听到,就不会自惭形秽。她甚至在心里鄙视自己,云嬗,你也就这点勇气是吗?
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了,和贺东辰在一起,已经耗尽了她这一生的勇气,她甚至想都不敢想,她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她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下楼,楼下黑乎乎的,只有玄关处的感应灯亮着,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也空荡荡的。
贺夫人撞破了他们,她一直在等妈妈给她打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她相信,贺夫人不会如此沉得住气,妈妈知道只是迟早的事。
她想起上次在她的卧室里,妈妈逼她以父亲的名义起的誓,她心口一阵绞痛,甚至连手脚都冰凉了。小腹疼得厉害,她按着小腹,在楼梯上坐下。
她甚至不敢给贺东辰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被人遗弃的小狗,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她双手捧着脸,想到以后就心乱如麻,更多的还是绝望。
昨晚贺东辰才为了她妥协,她以为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会维持好久好久,久到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她甚至自私的想拥有他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他们俩,彼此白头。
或者也会生孩子,就是瞒着贺家人,瞒着母亲,等他们百年之后……
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卑鄙了,她可以等,可是贺东辰呢?他是贺家的家主,自有他的责任与义务,怎么可能陪她不婚丁克一辈子?
想想都觉得自己自私得无可救药,两头都不想放手,既想和贺东辰在一起一辈子,又不想让母亲失望。
她坐了一会儿,正月的天气,屋里即使是恒温25度,她依然感受到了夜深露重的寒气,她抱着双肩,看着窗外,客厅里的钟指针滴滴嗒嗒的走动,越是静谧,她越是心慌。
她拿起手机,忍不住给贺东辰打电话,对方客服冰冷的声音传来,她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咬牙,贺东辰几乎从来不关机,她再打,还是关机。
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找点事做,她明知道打不通,还是不停的打,一遍又一遍,固执而倔强。贺东辰不会关机,更不会夜不归宿。
她想到刚才的梦,冲天的火光,白色卡宴坠入冰冷的江面,她越发觉得不安。像是一种奇妙的预感一样,贺东辰关机,是不是出事了?
她越想越坐不住,想要出去找他,可是天大地大,她上哪去找他?
云嬗这才发现,他不见了,她居然连他常去的地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上哪去找他,还有比她更失职的女朋友吗?
云嬗呆呆地坐在楼梯上,她告诉自己,她一定是想多了,因为心里不安,才觉得他出事了,他不可能出事的,他是贺东辰,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怎么会惹来杀手,一定是她太紧张了。
可是这个理由并没能说服她不安的心,她越发觉得坐不住,她不知道上哪去找他,就只能抱着手机一遍遍打电话,哪怕对面是冰冷的客服,她依然在幻想,也许下一次,他就会接了。
凌晨五点,贺东辰被搜救小队找到,白色卡宴飞出路边时,他已经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他被挂在了树枝上,堪堪避过了那群杀手的目光,等那行人离去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手机在身上。
幸好他这几天都有准备,身上有定位器,他艰难地按开定位器发射信号求救,信号成功发射出去,他却悲催的挂在树枝上,不知道这棵树能挂他多久。
一个小时后,他听见上面有说话声,他仔细辩认,是小a的声音,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出声提醒对方自己所在的方位。
不一会儿,有人身上系着登山绳从上面下来,看见挂在树上的贺东辰,那人毫不客气的笑了,“贺队,你这姿势倒是别致。”
“别致你妹,赶紧把我弄上去。”贺东辰挂了一晚上,心情十分暴躁,小a也不敢再取笑,将一条救生绳抛过去。
贺东辰出手精准,抓住救生绳系在腰间,然后上面开始有人在拉,成功回到地面,贺东辰站在那里,解下身上的救生绳,看着平静的江面,白色卡宴彻底报废。
小a朝他注视的方向望去,开始汇报,“贺队,最近有四队来路不明的人马悄悄潜入桐城,席城那边查到的消息,他们从私自贩售的军火商那里拿到了最新的武器,火力十足,应该都是冲着你来的。今晚袭击我们的是同一队人马,如果确定你没有死,他们应该还会再继续狙击你。”
贺东辰神情凝重,他庆幸今晚发生枪战时,贺夫人和云嬗没有在车上,他皱眉道:“尽快摸清他们的底细,我不能坐以待毙。”
“贺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不如我们先将计就计,散播你已经‘身亡’的消息,然后再对付他们,等彻底清除了这些大隐患,你再回去。”小a建议道,今晚实在凶险,他们的兄弟也伤得不轻,还有一个重伤,到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他并非害怕,而是在规避最大的风险,能不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人当面较劲就不较劲,如今的首要任务,是端了金三角那群人的老窝,解除了那个悬赏追杀令。
否则一批批只要钱不要命的杀手袭卷桐城,他们就别想有安生日子。
贺东辰盯着远方,此时正是破晓时分,天空最黑暗的时候,就连路灯都照不亮天边如泼了墨的沉黑。他知道小a的意见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可是他心里却犹豫了。
一旦他“死亡”的消息散播出去,云嬗很快就会知道他这两年为她做的事,他不愿意让她知道,哪怕是扛,他也想独自扛过去。
“你们这么厉害,还怕保护不好我么?”贺东辰冷声道。
小a看着他隐隐动怒的俊脸,心知他不会听从他的建议,爱情到底是什么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贺队明明已经顺利离开了黑暗的世界,却因为云嬗再度卷了进来,而且还招来了杀身之祸。如今他不愿意假死,也是因为云嬗,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伟大,竟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贺队,也有了这样不顾一切的时候。
“目前为止,不把云小姐扯进来的最佳方案,也是先灭了金三角那边,贺队,我们不怕死,但是你不一样,你曝露了,你的家人也都曝露在危险中。那群杀手为了悬赏,也会无所不用其极。”小a凝重道。
贺东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他可以什么都不顾,却独独不能枉顾家人的安危,更何况这件事一定会牵扯到云嬗,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半晌,他放开,看着平静的江面,许久才道:“照你的意思办,重新给我弄个身份,我要暂时离开桐城。”
“是,贺队,我马上让他们去办。”小a大喜过望,连忙道。
贺东辰抿了抿唇,他想到了什么,朝车旁走去,“先送我回公寓一趟。”
离开前,他怎么也要再去看云嬗一眼,哪怕是亲一亲她抱一抱她,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别,他们要多久才会见面,再加上贺氏。
如果他的死讯发布出来,受到波动最大的应该是贺氏吧,离开前,他还需要把这件事安排好。
小a看着贺东辰的背影,心里轻轻一叹,曾经他只看到了贺东辰铁血的一面,如今他居然也有幸看到他柔情的一面。
哪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情长还是什么的,果然是让人心生艳羡。
小a送贺东辰到公寓,提醒他不要待太久,待得太久身份就容易曝露,让那些杀手警觉,再加上云嬗也不是一般人,她一定会有所警觉。
贺东辰觉得此刻的唠唠叨叨的小a特别讨厌,像老妈子一样。他不知道分寸么?前不久,沈存希为了扳倒连默,假死时,他还把他揍了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了。
一想到当时他不敢出现在雪生面前,他此刻几乎也能体会到云嬗的心情。离开么?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回来时,如果云嬗已经嫁人了,他会不会扼腕一辈子?
贺东辰心情沉重的回到公寓,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伤口也包扎好了。白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米色的长裤,外面套了件灰色的羊绒大衣,显得俊逸不凡。
他走进玄关,玄关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他换了鞋子,昏暗的光线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云嬗,她靠着扶手,似乎睡着了。
他慢慢走过去,今晚那些杀手朝他开枪时,他并不怕,他只是遗憾,如果他不能活着回来,云嬗要怎么办?他答应了不离不弃,怎忍先行离去?
他踩上楼梯,缓缓来到她身边,在她旁边坐下,不敢拥抱她,怕惊醒了她,甚至不敢抱她回房去。他静静地望着她,想把她刻进脑子里,放在心里想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知道在她醒过来之前,他应该走了,否则他的死讯就没法发布出去,可是他却舍不得,身体像是粘住了,只想要停留在她身边。
他不怕死,可是他却不能枉顾亲人的性命,祸是他闯出来的,他不能连累家人。
贺东辰望着她,她额头饱满,微微露着美人尖,令人心痒难耐的美人尖,他想着这可能是近段时间最后一次看见她了,怎么也要讨个吻。
他动情的吻上她的美人尖,许久,他才放开,喟叹的同时,他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已然睁开,他连忙站起来,脚步还没有迈开,已经被一只手握住了大手,云嬗跟着站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男人的背影,声音还有些睡意惺忪的沙沙音。
“你刚回来就要走么?”
贺东辰抿紧薄唇,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应该坚决的马上甩开她的手离开,可是他做不到,在她面前,他从来就做不到铁石心肠,“嬗儿,你还没有醒,你在做梦。”
云嬗哭笑不得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主动伸手圈住他的腰,她的脸贴上他后背,闻到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还夹杂着一股药味儿,她蹙了蹙秀气的眉头,道:“你当我是小孩子,我有没有做梦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说话间,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亮了啊,昨晚的那些不安与纠结,似乎都随着深深浅浅的光亮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里的充实感。
贺东辰想要硬起心肠,却发现自己做不到,这个小妖精,她总是那么轻易的打破他的计划,让他的整个世界都围绕着她转。
他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抱住她,道:“出了点事,为什么不回房里去睡,血亏还不忘折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
云嬗永远不知道,这一刻贺东辰的转身用了多大的力气,他为她放弃了些什么。贺宅的保全杀手进不去,只要他稍加注意,那些杀手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去挑衅。
所以他放弃的,是他的命,随时有可能像昨晚那样被终结。
可即便他的任性是踩在刀口上的,他也不想离开她。明知道,此时离开,对彼此都好,甚至是一招就解决了贺夫人那边的后患,可是他舍不得。
十年不知道的深情,他才拥有她不到40天啊,他怎么甘心呢?
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不意外的看到她脸蛋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他心荡神驰,好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将云嬗放回床上,她手足冰凉,他疼惜的亲了亲她的眼睫,然后脱了外套躺在床上,将她拥进怀里,不小心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也故作没事人一样,除了俊脸更苍白了一点,他淡定自若道:“睡吧,还早,我陪你再睡一会儿。”
云嬗没了睡意,她靠在他胸前,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微微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还有性感滚动的喉结。她曾在杂志上看过,形容男人的喉结,说那是阳刚性感的特征。
她伸手碰了碰,好奇道:“它为什么会动?”
贺东辰难耐的呻吟了一声,迅速捉住她调皮的小手,他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别乱摸,摸出反应来,你没法给我解决。”
云嬗俏脸一红,窝进他怀里,羞涩是羞涩,可伴随着羞涩的是砰砰急跳的心,她道:“刚才你没回来,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很不好,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你手机关机了。”
贺东辰抿唇,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是车毁人“亡”了,如果他不有回来的话,可现在,听到她语气里浓浓的不安,他道:“可能手机没电了,做什么梦了?”
“梦见你被人追杀,车子爆炸飞进江里了,我一下子就惊醒了,然后不停给你打电话,我真怕,真怕你就这样消失不见了。”云嬗将脑袋贴进他怀里,耳边传来他沉稳的心跳声,她这才感到踏实。
贺夫人撞破他们的关系时,她曾想过,也许他们很快就会分手,想到他们会分手,她就心如刀割。她无法想象,他们分手后会她会怎样。
也许她再也不会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贺东辰思绪飘远,原来情侣之间,真的有心灵感应,她梦见的情形与他出事那会儿一模一样,他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压力太大了,不要胡思乱想,睡吧,我陪着你。”
云嬗下意识揪紧他的衣服,抬眸看着他黑黢黢的目光,她不安的问道:“辰哥,你会不会突然不见?我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贺东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早知道他会心软,他今晚不该回。原是想再看她一眼,如今却是再也做不到快刀斩乱麻,他低声道:“不会,嬗嬗,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云嬗这才安了心,她眼睛弯了弯,“那你要说话算话啊。”
“好,说话算话!”
得到满意的答复,云嬗这才乖乖闭上眼睛,血亏的她,真的是精力不济,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贺东辰抱着她舍不得撒手。
过了一会儿,他摸到新买的手机,想到正在楼下等待的小a,他微微撑起上半身,打算拿开她的手,出去打个电话。
可她攥得牢,哪怕已经进入熟睡,也没有松开他的衣服。他叹息一声,以前她怎么没有这么黏人,是被那个梦吓坏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到底不忍心扯开她的手,他拿手机拨通电话,响了一声,那端就传来小a的声音,“贺队,天亮了,我们该走了,再不走也许就走不了了。”
“小a,计划取消,我要留下!”贺东辰说完,也不管那端小a骂娘的声音,他直接挂断电话,就当他是任性,为红颜搏一次命,为爱情奋不顾身一次,他不能在此时离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