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从出生开始,母亲就因为他难产而死,父亲也舍下他去出家,而他自己生下来就带着恶疾,这几乎是所有大家族里最无法接受的,一个命中带煞的异数。
而再后来,我也完全知道了。
他从襁褓中,就被带去天目寺受了具足戒,但后来还是离开了那座寺庙,前去西山学习念书,而当他弱冠之后,颜家给了他一笔家产,他便彻底的脱离颜家了。
这些年来,他虽然还叫颜轻涵,但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无根无足的飘萍,在这世上游荡。他有自己的家,却不能回,他有自己的父亲,却无法相认。
而作为一个命中带煞的异数,他更不被允许,进入颜家的内宅!
可这一切,还只是关于颜轻涵的。
阿娴呢?
我的二婶,那个被订婚的人用七百两就放弃了的女人,最终嫁入了颜家,成为贵夫人的女人,她又是如何的呢?
她的喜怒哀乐,悲伤和绝望,有没有人知道呢?
成为了西川几乎顶尖地位的女人,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过世,她的心情,又到底是如何?
我抬起头来看向薛芊,却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哀恸已经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冰冷和厌恶,对我道:“你要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不要再来烦我!”
眼看她转身要走,我突然问道:“那大夫人,你觉得这件事里,是谁不对?”
她的眉头一皱,回过头来看向我,冷笑道:“难道我会说是阿娴不对吗?”
“……”
“你二叔,他的罪孽如今也终于满了,只望他来生再好好修行吧!”
说完,她又要走,我却几步上前拦在她的面前,道:“既然如此,你为何恨我娘?”
“……”
薛芊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愕然的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你知道这件事是二叔的罪孽,那为何,这些年来,你一直恨我娘?”
我看见她的眼瞳骤然缩小,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扬起手,狠狠的抽了我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又脆又响,打得我头都偏向了一边,脸颊上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
而她咬牙切齿的道:“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
“……”
“你敢非议你爹?!”
“……”
“你算什么,你敢这么说他!?”
“……”我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她,灯火晦暗,我几乎已经看不清她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也看不清她咬牙切齿的时候脸颊那凸起的轮廓,只能看到两鬓的银霜,在这样的夜色中,有些刺眼。
我伸舌,舔了一下被打得发麻的唇角,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非议他,我只是想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不同。”
“……”
“如果说,这件事没有不同,那你为什么有不同的看法?”
薛芊几乎气得火冒三丈,我从她用力抓着蟠龙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就能看出来,可这一次,她反倒将自己的怒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那个女人,也知道颜贻之和阿娴的事——”
我听得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
那个女人,她指的是我娘。
“你知道她是如何说的?”
“她,她怎么说。”
“佛之修炼,无魔不成。”
我的眉头顿时一皱——“佛之修炼,无魔不成”?
什么意思?
薛芊冷笑了一声:“你知道,谁是佛,谁是魔?”
“……”
“你又知道,你的娘,那个女人她是个什么人?”
“……”
“这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来评价这些事,凭什么来非议你爹?!”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几乎已经充血通红,重重的顿了一下手中的蟠龙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我站在原地,只感到她的离开,带来了一阵冰冷的风,直刺进了我的心里。
佛之修炼,无魔不成?
到底,谁是佛?谁是魔?
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和我爹之间的是非,对错,到底是如何?
……
我在那空旷的长廊里站了很久,直到夜露濡/湿了我的鬓角,直到夜风吹凉了我的指尖,我慢慢的抬起已经有些失去只觉得,微微颤抖的手,抚向了我的胸口。
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
也许这,才是我真正需要揭开的谜团。
而我,还有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