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韩家父子，雪中送炭

    晚上十点多。

    黑色保时捷驶入香林公馆。

    明亮的灯光投射在挡风玻璃上，甄明珠便醒了。

    韩明晖垂眸看她一眼，先一步下车，随手将车钥匙扔给闻声出来的一个司机，他走到后备箱将甄明珠的行李给拎了出来，一边拖着往屋里走一边问：“你这买了些什么？还挺重。”

    “就一些当地特产。”

    “那我得尝尝。”

    “本来就是给你们带的。”

    两个人正说话，台阶上一只泰迪窜了下来。

    甄明珠牛仔裤腿被扒了个正着，她笑着蹲下身去揉了一把，随手将小东西抱了起来。

    李娇穿着荷叶领的真丝睡裙追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着说：“就说它一眨眼就没影了，肯定是老远就听见你声音了，跑出来撒娇。”认识一年多，她说话永远带着一股子娇嗔劲，好像长不大的少女。

    甄明珠忍不住笑笑，抬眸便瞥见韩明晖先一步进屋了。

    年轻的后妈和成年的继子之间，关系总归谈不上多亲密。李娇眼见韩明晖的身影眨个眼就消失了，朝甄明珠吐吐舌头说：“我都没怎么注意，是阿晖接你回来的呀？”

    “也不算。”甄明珠将怀里的泰迪递过去给她，解释说，“回来前我参加了个朋友聚会，明晖哥刚好路过那边，顺路将我捎回来的，路上堵得很。”

    “云京这交通快别提了。”

    李娇长叹一声，跟她一起进屋了。

    一般来说，若无必要，韩明晖很少和李娇一起出现。

    因而，等甄明珠换了鞋进入客厅便发现，她的行李箱被放在沙发边上，韩明晖已经上楼去了。

    宽大的液晶屏上正播放着一部当红偶像剧，李娇抱着泰迪，一边用眼睛瞟着电视一边朝她说：“老韩晚上也有应酬，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你要不先上楼洗个澡早点睡，出去这么几天肯定也累了。”

    “也还好。”

    甄明珠简短地说。

    她和程砚宁分开一年多，借住韩家也有一年多了。

    事情说起来也挺意外。

    程砚宁带她来了云京之后，找人托关系让她念了云京四中，寄宿。

    她入学后不久，程砚宁在四中附近一个小区买了个二手的三室，算作两个人在云京的栖身之所。可事实上，他顶着安西省历届理科状元最高分的光环进入云京大学，注定了继续书写传奇。

    程砚宁大一那一年，很忙……

    她其实也很忙。

    首都城市生活节奏快，远非安城可比。她就读的云京四中精英遍地，也非安城一中可比。陌生的城市，繁重的课业，来自身心上的压力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喘不过气来。

    她在入学不久后翘了一次课。

    也是那一天，她意外地遇见了韩志新，他喊她“阿璇。”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韩志新当时失态的样子。

    中年男人稍显富态的身形裹在价值不菲的衬衫西裤里，看见她的一瞬间叫出那个名字，随后一把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倒在地。

    他认定她母亲叫苏璇，也知道她的父亲叫甄文。

    见面没说几句话，他便小心地提及甄文入狱的事情，信誓旦旦地保证说自己是她父母以前的老朋友，并且非常主动地施以援手，请求她住到韩家来，接受他的照顾。

    这种意外，她当然不可能答应。

    韩志新留了个电话给她。

    她存了心眼，后来回去探望甄文的时候提起他的名字，甄文却没什么印象，并且在沉默许久后告诉她，当年她出生的时候，的确比预产期早一些。他觉得：她的亲生父亲，应该就在云京。

    有可能是韩志新吗？

    她其实不知道。

    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拨通了他的电话，他用最快时间赶到，将她带到了韩家。

    眨眼一年多，有时候她觉得，这是称得上幸运的一件事。

    韩家的人员关系很简单。韩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做海鲜生意发家，膝下就韩志新这么一个儿子。他早早成婚，老婆给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韩明晖。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他太太带着公婆还有儿子出去旅游的时候遇上台风，三个大人不幸罹难。

    韩志新前些年生意繁忙，海鲜连锁店在全国开了几十家，正是颇为高档的云记海鲜。

    云记海鲜是韩老爷子命的名，云是韩老太太的姓。

    父母和妻子出了意外，韩志新忙于生意的同时没有再婚，一个人将儿子拉扯长大。据李娇说，韩明晖十八岁考上大学那一年，韩志新娶了她，唯一要求是不生孩子。

    “我这辈子就想吃喝玩乐，本来也没想过要孩子呀。”

    这是李娇的原话。

    于是，一拍即合。

    大老板韩志新娶了比自己小十七岁，比自己儿子大十岁，人生志向吃吃喝喝的美娇妻，三个人组了家庭。

    这个三口之家，韩志新出手阔绰性格宽厚，李娇没心没肺贪欢享乐，再组家庭的时候韩明晖也早已明白事理并未反对，眼下过去八年，彼此一向相安无事。

    李娇已经三十六岁，保养的还跟不满三十的姑娘家似的，平时喜欢美容、遛狗、喝下午茶，最喜欢买买买，不仅喜欢给自己买，还喜欢打扮别人。先前甄明珠没来的时候，她经常打扮韩志新和泰迪宝宝，后来甄明珠来了韩家，她就将打扮的大部分乐趣分到了甄明珠身上。

    一来二去的，年龄差十几岁的两个人处出了几分真情意。

    甄明珠已经很了解李娇了。

    买买买+看偶像剧，是她最大的两个消遣。

    因此，眼见她沉迷电视，甄明珠连说话都非常简短。

    李娇抱着泰迪窝在松软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看到动情处扯了好几张纸巾擦眼泪鼻涕，擦完了又抽泣着问边上的甄明珠：“我眼妆没花吧？”

    甄明珠：“……”

    她有些好笑地装了手机，摇摇头：“没有。”

    “新换的这个睫毛膏防水效果一级好，就是卸妆的时候不太方便，卸妆液动不动就没了。”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凑到甄明珠跟前去，错愕地道，“天，瞧你眼睛里这红血丝。”

    怀里的泰迪宝宝被她揉的嗷呜一声，拼命往下扑。

    李娇索性放开它，趁着广告间隙问甄明珠：“那啥，就阿晖接你回来的时候，没说什么吧？”

    甄明珠一愣：“没有。”

    “真的没有？”

    甄明珠一笑，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想问什么呀？”

    “也没什么。”李娇嘿嘿笑两声，挤眉弄眼地说，“就老韩呀，昨晚睡觉的时候说了一嘴，说是他觉得阿晖蛮照顾你的，也不晓得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如果是的话那可太好了，男才女貌很般配嘛。”

    “……”

    甄明珠看着她，足足愣了好一会，迟疑着道：“韩伯伯想撮合我们俩？”

    “好像是这个意思呢。”李娇笑着推推她胳膊，“老实说，你觉得阿晖怎么样啊？”

    甄明珠：“……”

    她若有所思，李娇又兀自道：“从我这后妈的立场来看，他其实挺不错了。一来眼下已经进了公司，将来继承了这偌大的家业分分钟变富豪；二来性子随了老爸为人宽厚，都没为难过我，脾气甩圈子里其他富二代一大截，对你还照顾有加；三来这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屁股翘腿还长，将来那方面肯定也……啊……你掐我干嘛！”

    甄明珠白嫩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没好气道：“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李娇一愣，瞬间笑了：“哦哦哦，害羞了呀。”

    “别说了。”

    甄明珠随手揪了一个葡萄堵住她嘴。

    “我说，你真没有过男人啊？”

    李娇吞咽着果肉，一双妩媚的眼睛斜睨着她，颇有些恶趣味地笑着问。

    甄明珠懒得理她了，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

    水声哗哗。

    甄明珠挤出洗手液，慢条斯理地洗了手。

    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颊上还残留着淡粉色。

    她的确还没有过男人，可那方面的事，该知道该了解的，都已经很清楚了。

    就读云京四中以后，她一到周五放学就会第一时间回到那个小家。程砚宁不忙的时候都会过来，性子也难搞，固执地要和她一人一间，分房睡。

    偶尔地，他会亲吻她。

    有时候在书房，她正埋头做习题，他在阳台上抽完一根烟，走进来从后面环住她，牙齿从她锁骨上开始啃；有时候在厨房，她正烧水做饭，他从后面拥住她，一只手伸进衣服下摆，无声撩拨；也有时候，就在洗手间……

    三室一厅，她住的主卧里带了单独的卫生间。

    高二那一年情人节，两个人说好了出去过，她在洗手间里打扮。

    为了那一天，她事先买了一支口红。

    那是她人生里第一个口红，用起来不熟练，她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凑近镜子，细细描画。

    程砚宁可能等久了，进了洗手间。

    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脸，他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错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就在她觉得局促的时候突然就那么抱住她，侧头从她耳后开始亲吻。

    程砚宁弄花了她的妆。

    她的口红沾染上他的唇瓣嘴角，他的脸映在灯光下，有几分妖异的俊美。

    最终分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轻颤着站不稳。

    “明珠？”

    外面传来的浑厚男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韩伯伯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甄明珠又扭头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的脸。

    她的眼眸里，有几分复杂的释然。

    她甚至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感觉到抱歉。

    韩伯伯能和李娇说那样的话，可见他和自己母亲的关系，绝对是坦荡清白的。眼下的她无依无靠，他能收留抚养她还动心思愿意让自己儿子娶她，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那种事，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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