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喝水。”
“我生火,我要给妈烧水!”臭蛋不干了,他觉得这个是他的事儿。
俩小只还在争抢谁来生火,王萍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赶紧顺手拿过臭蛋手里的热水瓶:“行了,锅里烧着水呢,我给你们盛。”
掀开锅盖,王萍拿水勺小心翼翼的往热水瓶里装水:“你俩往旁边站站,别靠那么近,灶台边上也是烫的。”
喜宝忙上前把臭蛋往身后拽,俩小只的目光同时看向王萍——手里的大勺和热水瓶。
等王萍灌好水回头一瞧,差点儿又没能忍住笑。不怪她,实在是因为喜宝和臭蛋这对姐弟俩长得太像了,不单肤色五官很像,而且那种眼巴巴的等着热水的模样,几乎是一模一样。
“灌满了。”王萍刚要把热水瓶递出去,突然又缩回了手,“还是我帮你们拿进屋吧,灌得太满了。”
“我来吧。”袁弟来突然开了腔,在王萍震惊的目光下,伸手接过热水瓶,抬腿就往外走,“下面的事儿就麻烦二嫂了,我去看看大嫂。”
王萍继续懵圈中,她真不介意多干些活儿,尤其现在做的事儿多半都是原本属于张秀禾的,她本来就跟张秀禾要好,自然不会觉得多干活有啥委屈的。可她纳闷的是,袁弟来啥时候那么勤快了?还……特地去看大嫂?
不等王萍想明白,俩小只已经跟着窜了出去,很快就再度进了屋。
此时,张秀禾已经从茅厕回来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还是觉得肚子里咕噜噜的直作响。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往茅厕跑一趟,她就看到袁弟来拎着热水瓶走进了屋里,身后跟着喜宝和臭蛋。
“妈,我给你倒水。”
“妈,你快点儿喝热水啊。”
“妈,多喝热水,感冒飞走了。”
喜宝眼见抢不到端水的活儿,干脆就守在了热水瓶旁边,专门负责倒水,而臭蛋则是一趟又一趟的搬运水。虽说是刚出锅的热水,其实也不算太烫,毕竟这是隆冬季节,锅里的水是属于那种微微有些烫口的,但是喝到肚子里很舒服的那种。
当然前提是,别喝那么多。
张秀禾心里苦啊,可她真的没办法拒绝臭蛋,尤其是看到臭蛋那双黑亮有神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甜甜的说着请求时,她……
喝!!
袁弟来帮着送了热水瓶后,并没有立刻出门,她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在张秀禾跟前当孝子贤孙。
她后来生的扁头已经有半岁了,不过因为断奶太早,而且正如赵红英所说的那样,扁头底子不太好,长得并不如前头两个孩子那么出挑。尤其小孩子嘛,本来就是白胖圆润一些才显得可爱,扁头人瘦,就显得脑袋大,加上皮肤也不算白,也就是袁弟来了,咋看都觉得自家孩子好,家里其他人都觉得扁头长大以后,应该能坐稳老宋家第二丑的位置。
这第一丑,当然是毛头了。
可那是对着扁头一个人的时候,现在瞅着喜宝和臭蛋争抢着伺候张秀禾,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子怨气。
一个没忍住,她张口就来:“这好端端的,咋说病就病了?全家都没得病,咋就大嫂你生病了?我看啊,别说平时不做好事,亏心事儿干多了,才独独病了你一个吧?”
臭蛋听不懂这种弯弯绕绕的话,再说他现在满脑子就一句话“多喝热水”。可喜宝却是听懂了,哪怕不理解这莫名其妙的恶意,袁弟来那话里的阴阳怪气,她还是听明白了。
诧异的看了袁弟来一眼,喜宝忍不住说:“妈会好起来的,多喝热水,病就会好了。”
于是,臭蛋刚停顿的身影,又再度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的送到张秀禾跟前:“多喝热水,病就会好了。”
张秀禾:………………
别说张秀禾完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袁弟来也是如此,哪怕明知道臭蛋是个傻的,她还是被气得不行。至于喜宝,反倒没咋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闺女啥的,本来就是白眼狼。
气得不行,又不知道咋反驳,袁弟来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张秀禾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好像听到扁头在哭,弟妹你不去瞧瞧?”
袁弟来冷着脸拧过身子就走。
万万没想到啊,当天晚上,她就病倒了。
起烧、咳嗽、流涕……反正就是各种感冒症状,瞧着跟张秀禾一般无二。袁弟来又气又急,赶紧叫宋卫民给她去拿药,偏偏宋卫民不是宋卫国,兜里连一分钱都没有,想去叫赵红英,又怕挨骂,只能眼巴巴的等到第二天天亮,这才缩着脑袋去找亲妈要钱。
赵红英倒是给了钱,还叮嘱他:“扁头还小,你多照看着点,别给传染病了。”
宋卫民张了张嘴,他想叫赵红英帮着带几天扁头,等袁弟来病好了再送来,可没等他开口,赵红英已经走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拿药,这事儿回头再说。等拿了药回来,他把这个想法同袁弟来一说,没想到遭到了袁弟来的断然拒绝。
“不行,别叫妈带扁头,这几天你带着。”袁弟来想也不想就立马拒绝了,她可忘记,赵红英那头有喜宝在,还有个见天跟喜宝凑一块儿的臭蛋。
一个是丫头片子,一个干脆就是傻子,她咋能放心扁头跟这俩混在一起呢?
再一次钻了牛角尖的袁弟来,完全没有考虑过一件事儿。毛头才是天天跟喜宝和臭蛋混在一起的人,咋就没见他笨过?
不过,这显然不在袁弟来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接过了药,想了想,又出门进了张秀禾那屋。
经过了一夜的休养,张秀禾的病好了一大半,可喜宝和臭蛋还是非常不放心她,反正袁弟来过去的时候,俩小只都在屋里,跟昨个儿的情形类似。
袁弟来是过来要热水瓶的,还隐隐带了些不满:“大嫂,热水瓶给我吧,我被你传染病了。”
张秀禾又被迫灌了大半热水瓶的热水,这会儿她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都装满了水。听到袁弟来的话,她顿时眼前一亮,刚打算一口答应,结果臭蛋不干了。
“不!那是我给妈烧的水!”臭蛋的眼睛都瞪圆了,张开双手站在热水瓶前面,“不准拿,是给我妈的。”
袁弟来那叫一个气啊,气得胸口一阵阵翻腾,加上她病了一宿,这会儿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见臭蛋连亲妈都分不清楚,更是气得心肝肺揪在一起疼:“行,那我不要了!”
目送袁弟来负气摔门走人,张秀禾的内心在呐喊。
你给她喝!
我不想喝了!
让她喝个够!
从来没觉得喝水也是酷刑,张秀禾真想问问卫生所的医生,这真不是在故意涮她玩吗?
当然不是,无论从中医角度还是西医角度来说,多喝热水都有很大的好处,尤其是对于感冒发烧的病人来说。当然,女人每个月的特殊时期也一样。所以,要多喝热水啊!!
在喜宝和臭蛋的联手配合之下,不出三天,张秀禾的病就痊愈了。不单完全康复,起码在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再生病了。可惜,臭蛋脑子里的记忆功能是隔段时间才刷新一回的,哪怕她的病好了,臭蛋还是会冷不丁的捧了杯热水递到她面前:“妈……”
知道了知道了,要多喝热水!
张秀禾好无奈啊,可她真的狠不下心来凶臭蛋,每次看到臭蛋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她的心就软了。喝就喝吧,大不了多跑两趟厕所。
然而,跟张秀禾不同,袁弟来的病却没那么容易好。于是,张秀禾特地把吃剩下的感冒药并热水瓶给她送去,并安慰她,没事的,多喝热水,病好得快。
可惜,这话并不是对谁都有用的,直到熊孩子们的期末考试结束了,直到考试成绩都出来了,直到大年夜再度到来……
袁弟来的病还是没有好。
最叫袁弟来难受的还不是生病这个事儿,而是宋卫民实在不会带孩子,扁头本来就瘦,在他的照顾下,看着愈发瘦了,脸颊上的肉都没了,瞅着像个猴子多过于像个孩子。袁弟来看得心疼不已,偏偏她的病一直没有好转,尤其嗓子疼得要命,每天吃饭都变成了一桩酷刑,最严重的时候,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卫民瞅着也着急,可他也没办法,药是买了,袁弟来也依着医生的叮嘱,一天三次的吃药,可病就是不好,他又能咋样呢?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先前张秀禾的旧例子,他有样学样的对袁弟来说:“你得多喝热水啊!”
袁弟来差点儿没叫他气得撅过去。
终于,赶在春耕前一天,她的病好了。用赵红英的话来说,这病也挺懂事的,起码没耽搁春耕。
可要她说,简直就是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再仔细一想,她发现每次遇到张秀禾她总会倒霉,就跟上辈子是仇人一样。偏偏,她又处处不如人。比男人,宋卫国是生产队的干部,宋卫民就是个只会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把式;比孩子,张秀禾生了四个,还白养了两个,而她身边只有个整天嗷嗷哭闹的扁头;比人缘,好像这个家里,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喜欢张秀禾,就连难搞的婆婆赵红英,也明显偏帮着张秀禾……
得亏赵红英不知道这一茬,不然她肯定翻白眼,她才没偏帮着张秀禾,这里头压根就没她啥事儿。
然而,袁弟来就是钻了牛角尖,可她也终于闹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张秀禾,那还能咋样?老实缩着脑袋过日子呗。
……
春耕开始了,熊孩子们当然也又一次放了假,可惜春耕的假期很短,没过多久,他们就再度老老实实的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一上课,曾校长就告诉大家一个无比惨烈的噩耗。
“从这学期开始,咱们学校就会跟县小学接轨,以后每个学期考两次,一次期中考试,一次期末考试。”顿了顿,曾校长特地点了臭蛋的名字,“宋涛同学,老师真诚的希望,你这次别再考两个鸭蛋了。”
臭蛋完全不知道曾校长是在说他,不过他上课还是很认真的,双手放在课桌上,两眼看着黑板,神情专注到连曾校长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黑板。
黑板上干干净净的,今天是毛头当值日生,他把黑板擦得无比干净,上头连一个字都没有。
曾校长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臭蛋在读小学期间,会连着拿到二十四个大鸭蛋,毕竟小学六年十二个学期,每次又考两门功课,这么算也没错。可谁能想到,昨个儿去公社开会时,那头突然宣布,要跟县小学接轨,每个学期都得多一次期中考试……
完了,老宋家注定要被鸭蛋堆满了。
比起曾校长的无奈,毛头更发愁,他都没顾得上这是在上课,忍不住扭头对喜宝说:“期中考试啊,不知道大哥他们要不要考。”
“咱们都要考,他们肯定也要考,又要被考糊了。”喜宝也犯愁,可她只能对自己的功课负责,一点儿也看不懂强子他们的功课。
一想起过年那会儿,强子哥又是三门功课及格一门,完全可以想象,这回的期中考试,估计也差不多,反正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大伟也一样。
毛头愁啊,自打这回春耕他也跟着哥哥姐姐去自留地那边帮忙后,他就决定以后一定不要当农民。这跟看不看得起无关,只是因为太累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真的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他就不明白了,种地那么辛苦,读书那么容易,为啥强子和大伟就非要考砸了回家种地呢?而且,奶都说了,考得好一点,回头万一碰上城里工厂招工,兴许就能进城当工人,吃上供应粮了。
“你想当工人吗?”毛头压低声音问喜宝。
“奶叫我考大学,我自己也想考大学。可我不知道咋样才能上大学,应该得先上初中,再考县里的高中,才能考大学吧?”喜宝跟毛头咬耳朵,“你呢?你长大了要干啥?要不要跟四叔一样,去当兵?”
“我要唱戏。”毛头始终初心不改,这个梦想从四岁坚持到了现在,目测还能再坚持挺长一段时间。
这时,曾校长点了名:“宋社会同学,你在说什么?来,站起来,大声的告诉全班同学。”
喜宝惊了一下,她不是害怕老师,而是怕老师经不住来自于毛头的打击。
果然,毛头压根就无所畏惧,几乎曾校长话音刚落,他就站起来用最大的嗓门,向全班同学并老师宣布道:“我长大以后要唱戏!”
曾校长:…………
恰好来学校视察工作并传达上级精神的赵建设和宋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