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在君天澜眼皮底下,让她忘记他,让她不再因为他而悲伤、而高兴、而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牵扯,那么这一趟出行,他君舒影才算是真正的获益良多。
两人正漫步花丛间,忽有断断续续的筝声自园角响起。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你听见了吗?”沈妙言抬头。
君舒影微微颔首:“乃是一首相思曲。行乐间中气不足,可见弹奏者身体虚弱,正缠绵病榻……”
他顿了顿,又道:“应当是个独守空闺的少妇。”
沈妙言挑眉,眼中是止不住的崇拜:“这你都能听出来?”
君舒影虚荣心膨胀,连声音都染上一层得意:“我自幼浸-淫琴棋书画,乐曲最是精通,自然听得出来。哪日你哄得我心情好,我便为你弹上一曲,叫你开开眼界,什么是真正的绕梁三日。”
“吹牛皮!”
两人笑谈着,一路朝前走去。
花园东南角,一座八角凉亭掩映在草木后。
君天澜正与顾钦原及其他幕僚在亭中议事。
顾钦原面色苍白,唇间更是毫无血色:“……表兄此趟,乃是为着立功而来。若北郊堤坝有问题,等大洪水时冲散两岸民居,表兄不正可以借此,参奏穆青河一系官员贪赃枉法、罔顾百姓性命吗?!若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宣王在南方的势力,便等同归零,南方百姓感念表兄仁慈,定会拥戴您!”
君天澜转动墨玉扳指,神色凛然:“本王是急着立功不错,可是钦原,本王不能放着两岸上千百姓不顾。北郊堤坝,必须赶在下一场暴雨前重新修葺!”
“这样好的机会……”顾钦原脸色更白,说不下去了,狠狠饮了口热茶,不再多言。
“明早之前,将你们修葺堤坝的方案交到本王手中。”君天澜扫了眼其他人,声音冷淡。
这些人都是他府中幕僚里面擅长治水的,想来让他们补修堤坝,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幕僚们领命后,纷纷告辞离开。
君天澜起身,负手站到亭柱旁,静静凝望远处灯火。
顾钦原盯着他的背影,凉风吹来,不知怎的,他的面颊却有些发烫。
沉吟良久后,他蹙眉:“刚刚,是臣弟失言了。若这功勋的背后,藏着两岸上千名百姓的累累尸骨,那么这太子之位,夺取的未免太不光彩。”
说着,起身向君天澜作了个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不是咱们小时候约好的吗?”君天澜声音低沉清绝,却蕴藏着一股别样的深厚力量,“钦原,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皇帝。”
为女人的枕边风而放纵贪官,却还妄想统一四海,与痴人说梦又有何异。
顾钦原低头,一字一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臣弟,会始终陪着表兄。愿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将来,表兄与臣弟,皆都初心不改。”
他说完,郑重地拱了拱手,离开了八角亭。
君天澜驻足良久,正要离去时,却瞧见两道人影从花丛里漫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