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澜声音淡漠,透着情事过后的餍足慵懒。
夜凉低垂着眼帘进来,压根儿不敢乱瞟:”皇上,卑职把那罐麒麟血送到太医院,院判仔细检查了两个时辰,发现里面被人下了慢性剧毒,时间大约是在一个月之前。“
”朕知道了,此事不得声张。“
“是!”
夜凉领命,很快掩上门退下。
屋中烛火跳跃。
君天澜握着天青色水盏,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亲耳听见这件事时,内心仍旧无法接受。
他走到拔步床前,望着锦被上昏迷不醒的姑娘,狭长凤眸晦暗不明。
寝屋寂静,远处传来前院做法事的声音,越发衬得长夜寂寥。
他在床沿上坐了,伸手轻轻抚过她绯红的面庞,凤眸中满是挣扎。
半晌后,他忽然轻笑出声。
带着薄茧的指尖,缓慢拂试过她的脸蛋、唇瓣。
“沈嘉,你大约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
喜欢到可以为她改变原则与底线,喜欢到拼尽全力,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当一个帝王失去原则时,对天下而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君天澜俯身,亲了亲她红肿的唇瓣。
他贴着她的唇,抬眸凝视她紧闭的双眼:“沈嘉,只此一次。今后,莫要再辜负背叛我。”
他的气息很霸道,将沈妙言的睫毛吹得轻颤,仿佛她是醒着的一般。
又过了两日,乃是顾钦原下葬的日子。
春雷已经滚过三道,临近清明,万物苏醒。
顾钦原的坟冢,建在镐京城城郊外的高山上,乃是君天澜亲自遴选的地点。
出殡这日,天空阴沉沉的。
沈妙言坐在马车里,跟在送葬的灵队后面,撩起窗帘,看见百姓夹道围观,湿润的空气中,漫天纸钱飘零。
所有百姓都在沉默,似是哀送他们的丞相离开人世。
她知道,对她而言,顾钦原算不得什么好人,可对这些百姓而言,他却是一位鞠躬尽瘁的好丞相。
两袖清风,说的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人。
他值全城百姓相送,也值得起他们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出殡的队伍终于在一处山脚下停了。
拂衣扶着她下了马车,她举目四望,只见朝中不少官员都带着家眷前来送葬。
队伍前方,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走在最前面,并没有要带上她一起的意思。
天空飘起了细润的春雨。
添香撑了把油纸伞,倾过沈妙言的头顶,“小姐,咱们快跟上去吧?”
沈妙言望向通往山顶的青石台阶,点了点头,拎起裙摆跟上队伍。
这座山很高,登上山巅时,全然可以俯瞰远处的镐京城,与起伏的山脉和河川。
她走得很有些慢,等上到山顶时,棺椁已经被送进坟冢里。
她喘着气儿,在拂衣搬来的竹椅上坐了,接过添香递来的竹筒水囊,一边喝水一边望着君天澜率领百官,拜祭那座新坟。
等走完全部礼仪,已是半个时辰后。
百官们先后下了山,那坟冢前,便只剩下君天澜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