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黑影窜了出来,跟着跳进水中。
沈妙言在漆黑水底,长发飞舞,正朝着莲塘深处游去,却有一只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不顾一切地带着她朝岸上浮。
光线太暗,她看不见那个人是谁。
她只能拼命挣扎,试图将那人的手推开。
可惜,只是徒劳。
不过片刻,她就被人拖上岸。
她浑身都湿透了,喘着气儿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姿修长的男人,正坐在她身边,也在喘气儿。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快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外裳,细细给她裹好。
沈妙言望了眼身上的外裳,这是一件深蓝色的道袍。
此时天色破晓,她借着那朦胧曦光又看向男人,只见他眉若远山,鼻若悬胆,周身气息恬静如山,不是司马辰又是谁。
她捏着道袍,颇有些惊讶,“司马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马辰摇头苦笑,“女帝兵败后,我等走投无路,只能重新投靠皇上。如今我仍旧是司天台的判官,兜兜转转一大圈,竟又回到了原点。”
沈妙言微微颔首。
当初她远渡狭海,便是因为司马辰掐算到魏北灾星汇聚,必有大祸,非得东渡中原,方能避难。
她做女帝时,是把司马辰当做帝师看待的。
思及此,她笑容无奈,“司马先生,当初楚宫中,若非我一意孤行,当今局势,恐怕不会如此……”
司马辰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女帝为何要投塘自杀?”
沈妙言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告诉人家,她并非是想投塘,不过是看这莲塘中的水乃是活水,因此想循着水源,找一条出宫的水路,好从此消失在宫中,叫君天澜后悔。
她讪讪道:“我,我……”
竟是不知如何解释。
司马辰安慰道:“如今天象混乱,就算是我,也掐算不出将来会如何。女帝还是好好活着吧,活着,才有重新君临天下的希望啊。”
沈妙言“喔”了声,心中却不大认同。
她拼不过君天澜的。
无论是阴谋,武功,亦或是心狠手辣的程度,她都拼不过。
她有自知之明的。
“对了,”司马辰忽然蹙眉,“听闻皇上过几个月要去西郡,女帝可要随行?”
“西郡?”沈妙言捻了捻湿透的裙摆,“他去那儿作甚?对付徐家吗?我大约是不会去的。总归这是他的天下,并非我的天下。”
“未必。我司马家世代出任大周的司天台判官,世代努力,测算出西郡埋有龙脉。若女帝能先一步抢到龙脉,还愁得不到天下吗?”
沈妙言愕然地望向司马辰,却见他面容坚定,眼神中,都是坦然。
她犹疑起来,“你……为何会告诉我这个?”
既然他的家族世代食大周俸禄,那么为什么,会帮她?
司马辰轻笑,一双远星般的眸子,在黎明的天色中,十分明亮,“若我说,我爱慕女帝,愿为女帝赴汤蹈火、背叛家国,女帝可信我?”
因为惊讶,沈妙言的瞳孔,倏然放大。
司马辰笑了笑,扶着她起身,抖了抖湿透的麻纱袍子,“天色大亮,我也该回司天台了。女帝珍重,告辞!”
说罢,拱了拱手,穿着湿衣大步离去。
沈妙言站在原地,仍有些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