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随手把她拎出被褥,拿起她的袄裙为她套上,“起床用膳,然后我教你练琴。”
“我不学琴了。”
沈妙言蹙眉。
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叫她再和他一同练琴,她大约是办不到的。
男人像是无所谓的模样,“既不练琴,那就回北幕皇宫。快要除夕了,你回到宫里,昔昔定然十分高兴。”
沈妙言还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出现在人前时,男人已经拎着她来到梳妆台前。
她忍不住道:“我会不会吓到昔昔?会不会被司天监的人发现?会不会被当成妖怪?”
毕竟死后重生,这可是桩奇事。
“不会。”君舒影低垂眼睫,仔细给她梳了个精致的随云髻,“至少,在北幕不会。”
“你怎么就知道不会?”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议论你的生死。谁敢议论你,我就杀了谁。”
男人眼底戾气隐现,摄人得紧。
沈妙言透过铜镜,正巧看见他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然而再细看时,男人又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拢在琵琶袖中的双手禁不住微微收紧,她蹙了蹙眉尖,连续多次恍惚看见他周身流露出杀意,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北幕的骑兵开道,华贵的十六驾明黄马车,辘辘朝皇城驶去。
车厢内仿佛一个装饰华丽的暖阁,地上铺着柔软温暖的虎皮垫子,软榻、小佛桌、蒲团等物一应俱全。
沈妙言倚在小佛桌旁,手捧一杯洒着碎核桃末和芝麻的热甜杏仁茶,小心翼翼揭开一角明黄色绣莲花厚棉窗帘,望向窗外。
如今正是北幕漫长的冬季,触目所及是白茫茫的荒野,官道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莫不如是。
虽然很冷,可景致却是中原看不到的。
她正看得欢喜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替她掩了窗帘。
“别看了,当心风大吹坏了脸。”
男人说着,含笑揉了揉她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就仿佛曾经揉过很多遍似的。
然而沈妙言却不大自然地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轻声道:“五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马上离开北幕。”
轻飘飘的细弱声音,却蕴着坚定与倔强。
君舒影眼底划过冷意,仍是含笑的模样,“我不过是关心妙妙罢了。”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再多言。
沈妙言喝完一壶甜热杏仁茶,已是傍晚时分。
仪驾终于进了北幕雪城。
十六驾马车径直穿过宫门,驶入莲华宫前。
幕昔年手捧暖炉,身后跟着魏千金,正遥遥望向这里。
小家伙的丹凤眼中隐隐可见担忧之色,他总觉自从从西郡回来之后,父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里也不知在谋划什么。
很快,他看见君舒影跳下了马车。
唇角似乎,还挂着笑容?!
他挑眉凝神,再看之时,只见他父皇朝马车伸出手。
一只白玉般宛若透明的小手,从厚厚的车帘中探出,轻柔柔落在他父皇宽厚的掌心。
马车里竟坐了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