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陛下可能想要的,并非是姬家的万世基业,他要的,是燕人的雄霸,甚至,是你,还是梁亭,取了那座位置,只要能实现大燕的夙愿,陛下都很大可能不会在意,这就是我们的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陛下,也是你田无镜和他李梁亭愿意不惜一切去追随的陛下!
你田无镜,没看错陛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薛义吸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两封家书,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道:
“这里面,一封是陛下的,一封,是梁亭的。
还有一封,是信,但却是在我出身离京时有人通过死士之口告知我的。
他说,靖南侯夫人,是乾国埋藏在我大燕最深的一颗棋子,是埋下二十年,从未联系也从未启动的一颗棋子。”
听到这里,
田无镜微微抬起头。
“我收到这封信后,没有声张,说句心里话,密谍司,名义上归我统领,但我从不做俗务,都是交给魏忠河他们在做。
且不管她是不是银甲卫,就算她是,既然她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万事,都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那是你田无镜的孩子,是你田家的血脉。
这也是我一直落脚天虎山未曾下山入城的另一个原因。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没下山,她却上山了。
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死,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只能说,她选了一个好时候,其余的,我也不想多说。”
说完,
薛义转过身,
看着上山的台阶,
眼里,满满的都是年幼时的自己上山时的身影。
田无镜还是没说话。
良久,
背对着田无镜的薛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道:
“你是信不过我说的话,还是信不过………”
薛义张开双臂,其身上,隐约间有一层淡淡的蓝雾升腾而起,
“无镜,我知你心里苦,也晓你心中怒,你要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这座天虎山,以及我自己,都是给你的交代。
整件事,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当她上山时,我猜出她要做什么,怕到时候这盆脏水泼得太深,我就没下山去接她。
若是当时我下山了,她,应该能走得更安详一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修行者一生所求,无非逆天改命,但纵你惊才艳艳,到头来终究一朵镜中花,一轮水中月。
李梁亭幼年天赋超绝,却因受伤一生不得踏入武者大道;
陛下雄才大略,却在这时天不假年;
一皇二侯,无论哪个,单独留一世,都是枭雄霸业之姿,
你田无镜,不也是孤家寡人的命么?
但陛下不信命,李梁亭也不信命,你也不信命,只是不管你信不信,命,都在这里!
一皇二侯,是我大燕之幸,却又是你们三人之不幸!”
蓝色的火焰,开始在薛义身上燃烧,他在,强行兵解。
“我薛义,无大德无大才,却得两代君王垂青,以燕鼎助我修炼,以国运伴我修行。
去年冬天,
藏夫子于燕京城外斩我大燕龙脉,
陛下不信气运之说,因为陛下是天子,我大燕的皇帝,必然得有这番霸气!
薛义不才,
今日将体内所截流之燕鼎之气,连带着这天虎山百年道统,再送燕鼎!
愿我大燕,开万世基业!
愿我陛下,愿我大燕二侯,福泽绵延!”
火光,顿时升腾而起,于火光之中,薛义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幻。
山顶上的道观,在此时也燃起了火油,诸多天虎道弟子自投大火之中选择自我了结。
薛义转过身,
最后看着田无镜,
“田无镜,谁又不能死,谁又死不得,谁又比谁轻松,谁又比不得谁苦!”
于火光之中,
田无镜穿过了薛义那已经近乎透明的身体,
他开始上阶梯,
一步一步地走,
他走上了山脚,
他走到了山腰,
他走入了那座凉亭。
凉亭内,清风徐来。
恍惚间,
田无镜似乎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也站在这亭子中,她拿着剑,
她将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清风之中,似乎传来她当日的轻声呢喃:
“侯爷,妾身没想骗你………”
田无镜的手,抚摸着凉亭中的柱子,似乎在这上头,还残留着她后背靠在这里时的余温。
“傻不傻,
你是乾人又如何,
我一个自灭满门的魔头,
又怎会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