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还要去京城的。”
“……”毛明才。
郑凡笑了,
侧过身,
看着毛明才,
道:
“还请毛大人教我。”
毛明才看着郑凡,嘴唇嗫嚅了几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郑伯爷则挥手一招,
貔貅马上迈步过来,低下了身子。
郑伯爷翻身上去,
环视四周,
因为两位大人在这里的缘故,外加里头还有郑伯爷的亲兵卫,所以这会儿,自是没人敢过来清扫。
哪怕是死在这里大人的家人,也不敢派人过来。
“毛大人,你说,如果我要为我雪海关被顶替的士子出头,是不是很简单?”
“凭你平野伯的面子,自是很轻易就能做到。”
“那,那些背后没本伯这么有面子的人撑腰的士子呢?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
本来,暮登天子门的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了,结果,属于他们的资格却被人给顶替了;
你觉得,
这对他们,公平么?
你毛大人眼下就算致仕了,以你毛大人的资历和名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儿孙在日后参加科举时会被人顶替。
本伯打个招呼,被顶替的名额也会被还回来,他们还得给本伯赔罪。
但这世上,还是黔首多啊,陛下开科举,本就是给我大燕黔首之中有志之士有学之士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一个,给他们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乾人那边喜欢听状元郎的故事,
十年寒窗不觉苦,梦里常往东华门。
关于状元郎的爱恨情仇故事,在乾国民间,不,甚至是在我大燕民间,也是多不胜数,茶楼酒肆里,永远不缺他们的故事,哪怕我燕国,以前没有科举。
毛大人啊,
你说,
如果状元郎不是从黔首中出来的,而是由这些人安排内定的,百姓们,还会喜欢听这状元郎的故事么?”
“平野伯莫非是想告诉本官,你今日,只是单纯地可怜那些被顶替之人所以杀人泄愤,别无他意?”
毛明才冷笑着问道。
郑凡摇摇头,
道:
“没,我又不认识他们,而且我身上有爵位,我的孩子以后可以承我的爵。
我还能继续立功,说不得能博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以后若是我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也能为他们得到蒙荫。
我现在,
只是想矫情一下,
否则就白费了四周这地上一大堆学政司大人们的鲜血了。”
毛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琢磨不透眼前这个人,哪怕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的行为方式,依旧让你无法去看懂。
最后,
毛明才只能道:
“闹够了没有,平野伯。”
闹够了,就该收拾就收拾收拾了,善后的事,也要开始做了。
郑凡仰起头,
发出一声惋惜,
道:
“没有。”
言罢,
胯下貔貅四蹄奔驰,直接冲出了学政司大门。
而周围的一众亲兵也即刻收刀紧随自家伯爷。
只留下毛明才一个人,
在这尸体堆放处有些凌乱。
这,
到底是什么意思?
冉岷在此时领着人进了学政司,来到毛明才身边,拱手道:
“大人,平野伯往东大街去了。”
“东大街?”
忽然间,
毛明才身子一颤,
惊呼道:
“他要去东门,他这是要去城外大营,他怎么敢,他怎么会敢!”
毛明才伸手抓住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冉岷,
“你去……”
随即,
毛明才推开了冉岷,
身子有些摇晃,
“来不及了,也拦不住了,拦不住了。”
“大人,没有您的太守令,也没有靖南侯军令,平野伯也调不动城外大营的兵马吧?”
毛明才抬起头,
看着冉岷,
一字一字道:
“上次,他也没有虎符。”
……
今日的颖都城,注定不会平静。
包括成亲王府各家各户在内的,很多人家,心里都有些惴惴。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一种游戏规则,哪怕燕人来了,成了这里真正的主人,但燕人也愿意和他们一起玩这个游戏。
所以,大家很配合。
但偏偏今日,
来了一个不配合的人。
因为在门槛上坐得足够久,
因为陈大侠在屋顶没下死手,
所以,
学政司的惨烈一幕,已经快速地被报及到颖都内各方势力案头。
一时间,很多人都错愕住了。
要知道,上次燕人这般屠戮颖都的官吏,还是靖南侯在的时候,对于那些没有完成后方军令的官吏直接斩首示众。
但那时是战时,现在可不是。
而且今日的这位,也不是靖南侯爷。
司徒宇没回府,而是坐在马车内,在听得手下汇报后,他还有些青涩的脸上,露出了后怕之色。
他原本还想借一借这位当红伯爷的刀,
谁成想,
这把刀杀起人来,却那般的疯狂。
司徒宇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老太监,
问道:
“他该如何收场?”
老太监目光,也是一阵忽明忽暗,少顷,
开口道:
“把事,闹大。”
……
颖都城外,有四处大营。
东门大营驻扎的是靖南军一部,西门大营则是另一支燕军。
而南北两个大营则驻扎的是晋军。
燕人在占领三晋之地后,为了应对防务和战争需要,招收了一大批晋军降卒以及晋人兵卒,只不过在战争时晋军都被拿来当作侧翼和辅兵来使用。
而此时,
郑伯爷骑着貔貅,直接冲向了颖都城外的东大营。
按理说,
无通报直入军营者,当以闯营之罪被射杀。
然而,
哨塔上以及下方的士卒在看见冲向这边的居然是一个骑着貔貅的金甲男子后,没人敢去执行这道军令。
大燕现在,能以纯血统貔貅为坐骑的,只有四个人!
再加上昨晚平野伯入城的消息也已经传入了军营之中,
平野伯到底是大燕军中的偶像人物,
同时,
这座大营中好几个校尉以及守备本就打算在午后去请郑伯爷赏脸来吃饭,或去颖都最好的酒楼,当然,若是能够请郑伯爷来自家大营巡视巡视,那就更好不过了。
“是平野伯爷。”
“平野伯爷。”
郑凡没有在营门外等通报,而是在营门口守卒让开道路后,长驱直入军寨之中。
一时间引发了极大的动静,
不少不当值的士卒直接从帐篷或者附近围了过来。
而这时,
刚刚收到消息的东门大营守备将军也正在向这里赶来,只不过,郑伯爷没等那些将校过来,
直接举起自己的手,
喊道:
“本伯奉靖南王爷军令,入颖都追查逆党,现如今颖都内逆党欲反,本伯在此命尔等即刻整甲上马,随本伯入城镇压叛贼!
令出即从,违令者,斩!”
一时间,
周围靖南军士卒全部单膝跪下,
齐声高呼:
“喏!”
唯有一人,没有跪下,而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坐在貔貅上的郑伯爷,那就是东门大营的守备将领。
只不过,
当郑凡的目光着重落在他的身上后,
他最终还是跪了下来,
大声道:
“末将领命!”
当即,
东门大营先是派出了三路传信兵,分别向颖都外其他三个军寨传令。
“靖南王令,西门大营紧闭营寨,不得外出!”
“靖南王令,北门大营即刻起闭合营寨,不得外出!”
“靖南王令,南门大营即刻封寨,不得外出!”
随后,
数千黑甲骑兵在郑凡的率领下赶赴颖都东门下。
颖都城门此时大开,哪怕城墙上的守军看见有一支军队开赴过来。
因为高毅已经率一众亲卫,在郑伯爷出城后,就一直把守着城门。
所以,
这数千靖南军骑士近乎是毫无阻滞地直接从东门入了城。
率军再度入城的郑伯爷坐在貔貅上,
一时有些恍惚,
这一幕,
实在是过于似曾相识。
想当年,
靖南侯就是这般率着靖南军直入了南望城,
那是自己和靖南侯的第一次见面。
而今日,
自己胯下坐着的,是貔貅,身上所着的,也是金甲,身侧环绕的,也是靖南军。
郑伯爷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不知不觉间,
我已经,
活成了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