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下来,见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首先是公孙志和宫望。
入楚在即,作为郑伯爷麾下两支人马的主将,他们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再碰个头。
战场上是战场上的,现在是现在。
现在把事情和态度摸清楚了,战场上,就不兴再扯皮了。
对这二位,郑伯爷也不得不重视。
入楚迢迢,必然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是倾覆。
让人家陪你卖命,首先,你得给人家看到卖命后的收获。
郑伯爷毫不客气地用“靖南王爷说”作为开头;
雪海关、镇南关、奉新城;
广义上的晋东,指的是原本三晋之地被一分为二,原本司徒家的地界;
现如今燕人称之的晋东,则为司徒家中间这一半,差不离以望江为分割线,望江以东的这块区域。
在郑伯爷的描述中,晋东之地,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战后,
论功行赏,
那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并且,还有实打实的地盘!
虽然晋东之地早就因为战乱弄得人迹罕至了,也就雪海关那儿热闹一些,但这不是问题,因为在郑伯爷的描绘中,等镇南关入手,相当于掌握住了南下楚国的门户;
以后,朝廷会为了这块战略要地不停输血不说,自己这边缺啥还可以直接去楚国抢,这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
宫望是晋人出身,虽然是总兵官,也独掌一军,但到底是受燕人提防的,他渴望通过这一战,在燕人为主的军方体系中站稳脚跟,相当于是………同化自身。
公孙志和李豹之子分家后,等于是带着自己麾下离开了曲贺城,是没常驻地盘的,之前一年,晋地哪里有叛乱哪里需要协防就让他去补去填,可谓是吃足了没地盘的苦。
“总之一句话!”
郑伯爷吹了个半天,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做总结陈词:
“本伯自从军以来,还从未败过,楚人公主,本伯抢了,现在还在家里等着本伯打完楚人回去好帮我暖坑!
楚人柱国,本伯杀了两个!”
屈天南是自杀,但郑伯爷这般说,也勉强算可以,毕竟,那日下达命令的,是他;
屈培骆都认自己是杀父仇人,
这就,
没什么好抢的了吧?
郑伯爷走下来,双手放在宫望和公孙志肩膀上,
一字一字道:
“此战之后,我封侯,二位,封伯!”
………
不得不说,语言艺术,真的很了不起,宫望和公孙志这种沙场宿将,从郑伯爷这里回军营时,都满面红光,肉眼可见的激动不已。
他们知道自己需要沉稳,需要稳重,需要喜怒不言于色,但他们真的是被点燃了。
当然了,语言往往是无根浮萍,它也喜欢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因为语言的本质,还是看是谁说的它。
郑伯爷的身份在这里摆着,
经历,在这里摆着,千里奔袭大后方的战绩,又不是没有!
靖南王对平野伯的看重,两位总兵也从自己儿子那里获知了进一步的细节。
尤其是郑伯爷在送走他们前,
说得最后一句,
说得很轻柔,很随意,却又,很贴心:
“宫璘和公孙寁这俩孩子就放在玉盘城了,万一马革裹尸了,总得留个人承爵不是。”
没其他可说的,
赌了!
………
“伯爷刚刚的话术,属下佩服。”
苟莫离一直觉得,眼前这位主子在很多地方和自己很像。
比如,都善于嘴炮。
嘴炮这个词儿,还是从瞎子那儿听来的。
郑伯爷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
“他们没选择的余地,他们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让自己,拼得更放得开一些,更踏实一些。”
军令如山!
郑伯爷曾不知多少次被靖南王直接点将,多少次硬着头皮上。
宫望和公孙志其实也是一样。
当他们需要被说服时,说服的效果,其实最好。
“下一批吧。”
郑伯爷拿出一颗薄荷糖,丢入嘴里。
下一批,是郑伯爷抽调过来的五千精锐里的代表。
先前为了保密,所以战争计划,郑伯爷没敢告诉下面,现在,出征在即,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做好思想工作。
因为马上等待着自己和这支军队的,将是漫长的船舱摇晃,下了船后,会发现自己被数十万楚军隔绝在了楚地。
如果是以前的雪海军,根本没必要走这个步骤;
但自己的本部兵马在先前几场战役中,损失不少,且这次又增补了一万多的其他部战卒,不把军心稳住,梳理好,等到了楚地,会出大问题的。
乾国文人写边塞诗,总是会去歌颂“忠义”“报国”;
不得不说,掌握笔杆子的人,掌握了话事权。
但作为从底层爬上来的伯爵,郑伯爷清楚地知道真正的丘八们,心底,到底想的是什么。
是军功,是赏银,
是红帐子里大气地包个夜而不是匆匆箭矢射出马上提起裤子就要离开的窘迫和尴尬。
“忠君爱国”,
他们是有,
但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临战前,你吼一吼,让士卒们加加士气,这是可以的,但你想长久保鲜,那就太想当然了。
所以,如何画大饼,很有讲究。
郑伯爷和他们说了计划,同时,为他们描绘出了更为接地气的未来。
伐楚胜利后,
愿意入自己雪海关成为自己麾下的,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还想回原部的,保证升官。
同时,郑伯爷拿出了一沓细则,细则上,是自己的抚恤,也就是雪海关的抚恤标准。
他们中,有些人出身不好,看到这个,很是开心;
而有些人,出身自镇北军或者靖南军的,待遇,虽然没现在雪海军那么高,但也不差多少,不过,朝廷的抚恤是朝廷的,这是郑伯爷以自己的名义,额外添补的,等于是双倍的快乐。
这些校尉官在回军营后,会将这些告知自己麾下的士卒。
同理,先前的公孙志和宫望,也会帮郑伯爷安抚好他们的部下。
当你统帅的兵马越来越多时,你的注意力,将从对每个士卒的“爱民如子”,向掌控将领方向去改变。
郑伯爷现在,就是这般做的。
给银子,给升官;
郑伯爷现在名望大,所以打的白条也好使。
总之,一批又一批的应付完后,天都黑了。
“唉。”
郑伯爷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喉结,嗓子都要冒烟了。
“伯爷您受累了,您看我多乖,我这第一镇士卒早就被我哄得好好的了。”
苟莫离笑呵呵地将新续的茶水奉上。
郑伯爷接过茶杯,挪开盖子,吹了吹,道:
“终究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否则根本就不用说这么多的话。”
“战前多一分准备永远都是正确的。”
郑伯爷点点头,
道:
“有年头了,摸爬滚打到现在,我已经感受到了,距离自己想要的,已经越来越近了。”
“出身”在北封郡,最先接触的,是庞大的镇北侯府。
眼下,只要这一场仗打赢,自己的基本盘,就算是彻底立起来了。
封侯,封疆,自己,也将有属于自己的侯府。
是割据是藩镇是忠君爱国为国戍边,
都可以,
自己终于可以松口气,可以去看看,去逛逛,以另一个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了。
讲真,
郑伯爷现在还真希望燕皇能多撑一会儿,争取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别真到了自己这边仗打完了,封赏下来了,马上就得去帮那姬老六争皇位去。
太累,太紧凑,
自己还想好好享受享受生活。
………
两天后的夜里,
一队队甲士井然有序地登船,
江面的风,有些急;
一身金甲站在甲板上的郑伯爷张开双臂,
轻声道:
“大楚,我郑凡,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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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湖的白银盟。
作息还有点问题,没完全调过来,精神状态不好,下面的剧情不敢没状态时强写,所以今天就这一更了,争取明天多写一点,抱紧大家!
其实问题还是在于我这种写法,确实太吃状态,写嗨了一段时间后,随即就会有状态起伏,还得调整一下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