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苟莫离是知道郑伯爷的性子的,
不喜杀生平野伯;
但,
伯爷杀人,万不得已,不用自己动手。
“我要是你,我早看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着吧,你是为了族人而活,为了屈氏传承而活。
这样想想,
忍辱负重的日子,
也就能品咂出些许甜儿来了,也就没那么苦了。”
“你是个,很厉害的说客。”屈培骆诚心道。
“过奖啦过奖啦。”
野人王指了指自己带来的这些饭食,
“吃好喝好,日子多好,干嘛想不开,这世上,最忌讳的,就是当了表子还要去立牌坊。
名声反正没了,
还没落得个好处,
亏哦,
真亏哦!”
“我现在,能做什么?”
“一,你出面,喊张煌和韩旭过来,见一面,韩旭那边,问题不大了,张煌呢,咱伯爷还是挺看重的,这人带兵有一套,跟他说说你的心里话,让他认清楚现实,知道你的意思。
二,派人以你的名义,去昭告屈氏,你投正降燕了。”
“第一条,可以做到,第二条,光传信回去,不可能,就是我本人亲自回去,也会有许多族人反对。”
“这不要紧,等大燕铁骑打进来后,许你两万铁骑回家门口转一转,这第二条呢,又不是让你立刻从屈氏封地再拉一支青鸾军出来。
你屈氏肥,也不可能接二连三地挤出奶了。
先一封信,让那些人跳出来,等下次带铁骑回去,方便清理人头。”
“那是我屈氏的忠诚义士!”
“不,那是不服从你的刺头,这种刺头,再忠诚,又不忠诚于你,留着,有个屁用?”
“………”屈培骆。
“还有第三件事,去伯爷面前,递杯茶,磕个头。”
“他,会信我?”
“笑了,和我比起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屈培骆。
“连我都容得下,为何容不下你?是伯爷抢了你媳妇儿还是你抢了他媳妇儿?”
“我………”
“卖个惨,哭个穷,求个委屈,你反正就姓屈,不用人教吧?
咱伯爷这人,心其实挺善的,你只要乖,懂事,听话,多多少少,会对你补偿一些。
就这么着和你说吧,我是觉得,燕国这次,拿个镇南关,再收个上谷郡,其实就够了。
镇南关日后,也是由我家伯爷掌管。
至于你屈氏的封地,可自立为一统。
楚人要收拾你,镇南关这里,大燕铁骑就能南下帮你,那条河,可以再挖挖,日后从晋地入楚,又多了一条路。
大争之世,
大争之世,
多少世家倾覆,多少泥腿子登天,
能在这浪潮中,保持家门不堕,已然是天大的难事了,做到这个,你日后就算下了九泉,也能和列祖列宗好好掰扯掰扯,他们,也说不得你什么了。”
“怎么可能掰扯得过。”
“一开始,肯定是掰扯不过的,但你儿子下来后,你孙子下来后,你曾孙子下来后,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到时候,他们一起帮着你掰扯,不就够了么?”
“呵呵呵………”
“你当这是笑话?”
“不是么?”
“这是世上,最大的道理,为什么那些帝王,最怕的就是绝嗣?
你瞧瞧,
乾国太祖皇帝,世人只知道其抢夺了义兄留下的孤儿寡母的江山,但太祖皇帝当年可是和其义兄一起开疆拓土,连灭几个小朝廷的猛将。
但,他的故事多么?
不多。
因为他的后人,没当皇帝,被一代代圈养起来了。”
屈培骆缓缓点头。
苟莫离站起身,道;“话,就说这么多,你应该听得进去的,我这人,很少说废话。”
“是他让你来对我说这些的?”
“不,你在我们伯爷心里,没那么重要。”
“好……”
“我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就这样。”
“多谢。”
“别谢我,谢你自己,一直舍不得死。”
说完,
苟莫离离开了帐篷。
薛三依旧在摇晃着三条腿,
像是钟摆一样撞击着:
“啪!啪!啪!”
这是薛三在用手鼓掌。
“精彩,精彩。”
“见笑见笑。”
“以前我们开客栈时,一直有一个问题,我呢,和阿程表演杂技,瞎子,在门口摆摊睡觉,阿铭在后头酿酒,樊力挑水砍柴,四娘倒是会招呼客人,但女人家家的,有些时候总是不方便的,何况现在还有了男人。
现在,我觉得以后你可以当个店小二。”
苟莫离脸上露出了笑容,
道;
“荣幸之至。”
薛三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闭上眼,
道:
“好,我认同你了。”
苟莫离眨了眨眼。
薛三睁开眼,
耸了耸肩,
道;
“可惜,没得用。”
………
“行了,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是,伯爷。”
金术可退出了帅帐。
郑伯爷坐在了毯子上,四娘走了过来,帮其揉捏着眉心。
“主上,可是想好了下一步如何做了?”
“最稳妥的,自然是卡住前面独孤家大军的粮道,但我觉得,有些不过瘾;冒风险一点的,就是继续往北打。
先前,独孤家的军队没来对付咱们,大概是因为北面战事尤重,且屈氏青鸾军来了,上下都以为,青鸾军足以逼退我。
现在,我击溃了青鸾军,又跟着过来了,说不得,那位柱国就会开始对付我了。
咱们兵力,毕竟少,那些归附的楚军,烧杀抢掠破坏破坏楚国战争潜力是一把好手,但真和独孤家的军队打起来,不帮倒忙就算好的了。”
四娘笑道;“主上还是不甘心?其实,主上不用有那么多顾虑的,自己觉得怎样开心就怎样做抉择好了。”
“我是相信王爷的大军,已经出动了的,而且我也相信,王爷大军一旦进发,绕过镇南关后,必然会长驱直入,过上谷郡,渡渭河,一路向南打。
其实,
你想想,
如果我军正陷入独孤家的重围,生死一线时,大燕的黑龙旗帜忽然从天边山坡上出现,苍鹰再翱翔个几只,随即,
就是‘虎’‘虎’‘虎’。
这画面,
多美。”
“确实很美。”
四娘下半句话没说,像是王子救公主。
“但这毕竟是电视剧里的画面,真实情况,永远不会被拿捏得那般凑巧的。”
“主上说的是。”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折中一下,咱也不要太稳,也不要一点稳都不照顾。
一边往北打,一边停,停了后,再继续往北打,打打停停看看。
最好,
感知到北面王爷的大军到了,再呼应一下一起冲锋,这样,危险最小,画面效果,也最好。”
说到这里,
郑伯爷伸手拍了拍额头,
感慨道;
“所以,越是精美的画面,越是被设计好的。”
………
镇南关外,
燕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奔腾涌动,
以一种旁若无人之姿向南,向南,再向南。
镇南关和两侧军寨里,楚军未得军令,未敢出战,只能选择目送。
这已经不是燕军第一次这般行事了,昔日南下攻乾时,就是以这种姿态绕过了乾国三边重镇三重防御。
那时,
燕军背后留下的,是大燕的银浪郡;
这一次留下的,是近乎一片废墟的晋东。
年尧坐在镇南关城楼上,
发着呆,
完全无视那肉眼可见的出现于地面的乌云。
在其面前的下方,
跪伏着一片将领,
他们额头磕出了血,
请求大将军出兵阻拦燕军。
年尧熟视无睹,继续发着自己的呆。
……
一人身着鎏金甲胄,骑着貔貅,于亲卫近军护卫下,疾驰而行,在其身边,是一望无际的滚滚黑色骑兵洪流。
王旗南下,
标志着伐楚之战的第二阶段,
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