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下来在酒桌上的事宜。
也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故意为之,
毛明才拉着平西王的手,诉说着当初二人在颖都精诚合作时的情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
五殿下则硬要和平西王说自己这阵子修河堤遇到的事儿,哪里有问题,哪里竟然敢贪污,哪里的地方官是猪脑子云云。
平西王一碗酒接着一碗酒,和他们互动得很热烈。
心里本有愁绪,
仔细一看,
却又没什么好担忧的,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不是空虚,
而是踏实。
这酒,喝着喝着,好像什么腥辣之感都消失不见了,这喝得哪里是酒,分明是蜜浆啊。
越喝越甜,
越喝越有;
白天的膨胀,
葫芦庙的安静,
晚上的烛火喧嚣一路走下来,
整个人,都像是放开了一般。
月光是如此的美好,佳肴是如此的美味,眼前的人儿,是如此的可爱。
平西王爷抓了一把毛明才的胡须,笑道:
“毛大人。”
“王爷,疼……”
“您瞧瞧人家许胖胖,颖都太守做得多好,您呢,当初和稀泥和得太厉害了。”
“是是是。”
听到这话,毛明才没生气,他是有气度有涵养的,而且也瞧出来了,平西王是真的有些醉了,并非刻意地借醉来奚落自己,因为人家压根没这个必要。
人家今儿个白天,已经够跋扈够嚣张了好不,骂个人哪里还需要拐弯抹角!
“但也不怪你,彼时战事频繁,你也只能和稀泥来维系后方的稳定了。”
“是,是,是。”毛明才点点头,“王爷你懂我。”
如果没有今儿个白天的一幕,毛明才一直是拿郑凡当“知己”的,但借着酒劲儿,他也放开了。
听到这话后,毛明才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地开始灌,
“王爷你懂我啊!”
都是斯文人,都是朝廷重臣,平时,礼节仪表,那必然是一丝不苟;
但也要看和谁,只要身份平等,或者对方身份比你还高时,也能心甘情愿地陪对方玩一出“放浪形骸”。
“直娘贼。”毛大人骂了一句,“都说我比那许文祖差,但能一样么,许文祖去的时侯,仗都已经打完了,打完了啊,他多轻松,多轻松啊,我想当那个裱糊匠么,我想么!”
“是啊,你难啊。”
“王爷,你也难啊。”
“不,我不难,我很轻松的,你不知道,我手底下能人很多,我基本不管事儿的。”
“王爷,您白天为什么就不能像现在这般自谦呢,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故意的,对不对,你白天想要故意跋扈,来自污?”
“放屁,我就是个废物。”
“好好好,看破不说破了,我懂了,我懂了,你放心,王爷,我懂了,我还相信,王爷还是那个王爷,那个在颖都城里,一心为国的,嗝儿………”
“我跟你讲真的啊,我真的啥事儿都不干的,我………”
“好了好了,王爷,陛下也经常说,他全靠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帮持着才能撑起这大燕江山,我懂,我懂……”
“你懂个屁!”
醉酒了的平西王大怒,一把将面前的酒杯甩到了地上。
五殿下马上过来搀扶摇摇晃晃抱在一起的二人,
一个是大燕王爷一个是大燕的代相,此时真的和村头耍酒疯的醉汉没什么区别。
“王爷,可惜了,你有两位夫人了,我的孙女,也不可能进来做妾的,否则,真想把我孙女许配给你。”
“你孙女,本王,不要。”
毛大人醉醺醺地道:“我妻子,可不能给你,你,休想!”
见两位越说越离谱,
五殿下只能伸手将二位分开,
谁知平西王一把攥住五殿下的脖颈拉扯了过来,
对着他直接骂道:
“你个废物!”
“………”五殿下。
“对对对,我是废物,我是废物。”
身为皇帝的儿子,贤名越高越好;身为皇帝的兄弟,废物名气越大越好;
平西王手指着五殿下,
骂道:
“废物,都这么久了,还没造出高达!
……
“主上今儿个,似乎喝得有些多。”
瞎子对着面前坐着的四娘说道。
“是么?”四娘正喝着莲子羹,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而且,从庙里出来后,有些让我觉得意外,以往这种应酬,主上都喜欢蜻蜓点水般地翻过的,今儿个,似乎格外地勤勉。”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四娘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四娘“呵呵”笑了两声,道:“是怕主上喝醉了酒后发酒疯拿白天的事儿和你算账么?”
“这倒不至于。”
“不至于?人喝醉了,可什么都干得出来,万一主上想打你屁股了呢?”
“可能么?”
“我们倒是挺乐见的,谁叫你老是发橘子,让他们几个都吃得上火了。”
“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行了,行了,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只是主上今儿个心情好,所以喝得有点多,也说得有点多吧。”
“或许吧。”
“难得看见你吃瘪,皇帝的三道圣旨,很出人预料。”
“的确,不过无所谓了,本就是随手一布置,被破了也就被破了,棋逢对手的感觉,不也很有趣么?
如果龙椅上坐着的是个草包皇帝,那造反起来,爽感会降低很多。”
“还不死心呐。”
“我做事,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
“行呗,你高兴就好。”
瞎子忽然站起身,道:“主上回来了。”
宴席还没散,这场宴席,还要持续很久,因为接下来还有朝廷钦差使团对奉新城对王府上下的各种慰问,不到后半夜是不可能结束的。
但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的平西王爷,手里拿着一壶酒,脚步略显轻浮地已经往回走了。
肖一波和赵成一人一边,伸着手,小心看护着。
“哟,主上,干杯。”
阿铭正好从酒窖里上来,手里也拿着一壶酒。
“干杯,吸血鬼!”
郑凡举起酒壶,敬了一下阿铭,然后“咕嘟”两口。
紧接着,
步履踉跄之下,
郑凡坐在了地上。
赵成和肖一波想要搀扶,却被郑凡推开。
四娘开口道:“你们下去吧。”
“是,夫人。”
小院儿里,
平西王爷抱着酒壶,坐在地上,晃了晃,空了。
“酒呢!”
四娘依靠着门框,见主上这个样子,觉得很有趣,笑了起来。
阿铭走上前,将自己的酒壶递给了主上。
主上接了酒壶,
道:
“你真好!”
说着,
搂住阿铭的脖子,作势就要凑上去。
阿铭身体一抽,提前脱离,醉醺醺的平西王凑了个寂寞。
但也没当回事儿,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薛三此时也出现了,笑着对阿铭道:
“我猜是主上没进阶,进阶了的话,你就不躲了。”
阿铭反讽道:“你不是还没进么,你去啊。”
“对啊!”
三爷醒悟过来,马上冲到外头,随便找了个过路的侍者拿来一壶酒飞奔而回。
“主上,咱俩喝,来来来!”
“来,喝!”
郑凡和薛三干杯。
薛三等着,
但主上没下文了,转而开始抬头看月亮。
“……”三爷。
少顷,
郑凡又拿起酒壶,
对着明月,
喊道;
“敬虎头城的那间客栈!”
在场人,都沉默了。
这时,拿着一只烤羊腿的樊力,也暗戳戳地出现在了这里,谁都不清楚他这么大一个体格,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
主上再度举起酒壶,对着天上,
喊道:
“敬翠柳堡的满地鸡屎!”
又是一口酒下肚,
郑凡再度喊道:
“敬盛乐城的汤池!”
再度一大口酒下去。
“敬雪海关的侯府!”
“敬奉新城的王府!”
在场的魔王们在此时都收起了嬉皮笑脸,连樊力,都不再急着啃羊腿了。
因为主上喊出的一个个地名,其实是大家伙,这些年来的……家。
“噗通!”
一壶酒,又干完了,酒壶一丢,郑凡整个人向后倒去。
却又不停地侧着脸,看向站在自己四周的四娘、瞎子等人,
又伸手,在地上将自己刚刚丢下的空酒壶,抓起来,举起,
喊道:
“谢谢,谢谢啊!
让我在这里能一直有个家,
敬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