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人。
晋东的平西王府大力开展走私生意的同时,也产生了极大的副作用,那就是平西王府在加强对楚地的认知和熟悉甚至是人手安插策反的同时,对方也能将手重新伸入晋地,你摸我的,我也摸你的,大家一起来。
平西王府不怕被摸,一是治下人少,且集中在那几个大中心和小中心区域,对外商贸以及各方面都有严格的管控,最重要的是,一个新兴且年轻同时正处于上升期的军事集团,真的很难去渗透,更别提去策反了。
但三晋之地,可不仅仅只有一个晋东,晋东干澈不假,其他地方,可有的是浑水。
二人坐下后,
没做什么交谈,也没分析什么局势,只是互相拿出了一封信,然后闷头开始吃喝。
吃喝完后,商贾结了账,握着书生的手,眼神色眯眯,书生欲拒还羞,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没人会觉得奇怪,只会觉得无比正常。
别的地方志怪小说里,是狐仙爱上了书生,但在晋地,受晋风熏陶,狐仙就差变成公的了。
商贾陪书生,在晋地,是绝配;
毕竟,商贾有了银子,就喜欢附庸风雅,而书生,就是风雅的代表。
马车开始行进,路过一首饰店时,商贾带着书生下来挑了两样首饰,随后再度回到马车。
首饰店的小二,则将其二人留下的两封信,揣着走入后堂,交给了老板。
老板打开书信,对两封信的内容做了总结。
钦差来到肃山大营,起用了不少晋地文士以作幕僚和文书,因为肃山大营被宜山伯经营得太好,钦差无人可用。
明义楼有兄长也有同僚就在里头,他送来的,是肃山大营的消息;
商贾送来的,则是历天城以东,另一处大营的消息,是粮草转运的消息。
首饰店老板,是银甲卫百户。
乾人一直在正面战场上拉胯,但银甲卫在阴影战场里,向来傲视群雄,将诸国同僚,全都比了下去。
也无怪乎乾国曾有大臣上书,请奏让银甲卫都督去带兵。
让一个番子衙门老大去掌握兵权,这直接吓得骆都督跪伏在了皇宫内一整夜,拼命自白那个大臣纯粹是脑子进水亦或者是傻乎乎的“公忠体国”,不是他指使的!
此刻,
这位肃州城银甲卫百户,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份情报进行了提炼;
一,钦差和宜山伯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钦差在剥夺宜山伯军权后,宜山伯副将等一众游击将军、参将全都称病,拒不配合,这使得钦差不得不让自己的钦差行辕里的武将代为掌军,同时,朝廷的新旨意下达,决定惩戒宜山伯以起杀鸡儆猴之用。
二,历天城以东粮草的转运,意味着原本驻扎那一地的李富胜也就是定边伯部,将被调动过来,替换肃山大营的驻防。
这位百户揉了揉眼睛,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接下来的影响也加上了。
肃山大营将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出战的能力;
李富胜性格急躁,喜好冲杀于前,用兵激进。
紧接着,
这位百户犹豫了起来,因为有些话属于可加可不加,他可以说却又轮不上他说,不说无错有功,说了可能会有过错。
但想到这些年来死在燕晋之地的袍泽以及当年燕人南下乾国时流离失所的百姓和上京被围的耻辱,
这位百户咬了咬牙,
又加了一句:
肃山大营钦差性格刚愎,操事急切,一意孤行;燕国皇帝有明主之相,必懂军中不得生变之理,非可糊弄之主,恐不久后该钦差会被调离查办。
最终,
百户长舒一口气,写下最后几个字:
望速行。
随即,
这一份价值千金的信报被送了出去,将以最快的速度不惜露出马脚导致其他人被暴露为代价传递到该收到的人手中。
看着手下人带着奏报出去后,
这位姓赵的百户,
难得的给自己备了半壶酒,倒了一杯,只嘬了小小的一口;
随即,
仰面靠在椅子上,脸上已然挂上了泪痕:
“该我大乾,赢一次了吧!”
…
新皇登基后不久,伴随着靖南王西行离开,朝廷已经在着手收拢晋地的各路军头,目前已经剥离了他们的地方治权,军头们没办法自己收税也没办法自己组织商队经商,不仅仅意味着将领个人的财富损失,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对麾下军队的掌控也随之削弱;
宜山伯等人曾一起擅离职守去了奉新城拜见世子殿下,这是靖南军一系,最后尝试的一次挣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向朝廷的逼宫。
但三道圣旨却击碎了他们的念想,且朝廷开始以此发难,进行更为彻底地整合,平西王府则继续作壁上观,不愿做这个搞事儿的领头羊。
无巧不巧的是,
第一个矛盾爆发在了肃山大营,钦差和宜山伯势如水火,而朝廷也准备对肃山大营行“杀鸡儆猴”之举。
其实,
当初燕皇拉着平西王的手,二人一起坐在龙椅上畅想未来时;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你自由你的,我整合我的,为此,玉盘城也当作了交换条件;
同时,皇帝也露出了自己将要在休养生息之后再行统一战争的想法,且和平西王达成了共识;
甚至,不用平西王提醒,皇帝主动提出了整合兵马是为了塑造朝廷的权威,不是想要像乾国那般,将能打仗的兵马给整废了。
皇帝,一直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
但皇帝虽然号称是天子,却不是神,且往往有的时候,上头的基调是好的,但政策到了下面,落到了具体的执行人身上时,好经也会被念歪。
只能说,皇帝是明君,依姬老六的水平,在事后,必然能很快地反应过来进行弥补,以安抚军心,让矛盾得以弥合;
但皇帝在燕京,朝廷中枢也在眼睛,距离这里实在太远,很难短时间内就得到应有的更正。
这就使得在这一时间内,
南门关以北,起到稳定局面中流砥柱作用的肃山大营,现在是一片混乱,乃至可以说得上是乌烟瘴气;
李富胜部已经开拔,准备接替肃山大营的防务;
几次做出准备支援晋东动作的李富胜,却又因平西王太能打,最终没能上场,心里,早就积累了一团火,急切得无以复加。
只能说,
一切的一切,
都赶巧了;
在晋东的平西王府于冬日时刚刚打赢了范城之战,大杀楚人威风之际,如今看似烈火烹油气象的南门关,却又处于虚火最为旺盛的时刻。
若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火气之所以是火气,意味着它无法持久,但要是被抓住了,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甚至,
这种巧合和契机,是瞎子都没有预料到的,瞎子虽然当过送符水的道士,但他真的不会推演什么天机;
而局势接下来的发展,很可能也会滑落向瞎子本人都始料未及的程度。
晋国早就被灭,乾楚这几年,被压被打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近乎要失去对抗燕人的信心。
但燕人似乎也忘记了,
这些年,燕国不是没有遭遇过挫折,也不是没有败过,只不过他们有更为强大的人物站起来,又将局势扳了回去。
只可惜,镇北王已死,靖南王远走;
可以继续支撑台面的平西王,则远在晋东,对于这晋西之事,可谓鞭长莫及。
据说,
谢家的那位少主谢玉安,在从孟珙手中接过这封信报看了后,
发出了一声感慨,
你们乾国的军队,真是对不起这些身处于敌国之中的忠诚之士。
要是大楚的凤巢内卫能够做得和银甲卫一样优秀,望江决堤之事,怎可能不被提前发现,燕楚之战的结局,说不得也会被改写!
孟珙没反驳,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老茧;
真刀真枪的干之前,说再多话,其实都没意义,乾国的问题大概就是,拼嘴巴的太硬,拼刀子,太软。
……
旬日之后,
一声惊雷,带来清爽的同时,也标志着夏日炎炎的正式拉启。
而南门关,
则收到了一封来自梁国的紧急军情:
梁国国相起兵作乱,国主请燕军入梁维持大局!
南门关总兵冉岷在签押房里将这一则军报念出,
其身边一众谋士全部为恩主贺!
四国合纵结盟在即,如今又是天赐良机,让燕军得以有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进入梁国,等平定梁国之乱后,燕人将直接成为合纵名副其实的主导者。
机遇,来了!
当夜,
南门关驻军调动,近万骑出关向南,直入梁国!
据说,
南门关总兵在出关时还对自己身边的手下将领喊出了这样一番话以提振士气:
“平西王可为,我冉岷,亦可为!”
一场足以影响甚至足以颠覆整个诸夏格局的战事,
于这隆隆雷雨声中,
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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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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