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凡终于发现了陈大侠;
最初第一次见到陈大侠时,他一个人一把剑,看起来木讷却洋溢着一身正气,属于瞅一眼就知道必然是高手的样子;
因为低手保持着这种气质很容易在江湖上被早早地给打死。
而现在,陈大侠伴随着境界和心境的提升,越来越开始有一种属于剑圣现在的古朴之感,简而言之,就是气息内敛之下丢人群里,真的很难发觉。
陈大侠看见郑凡推开了身前的护卫,
陈大侠看见郑凡走到剑圣身后,
陈大侠看见郑凡绕开了剑圣,
陈大侠看见郑凡走到了自己跟前,张开双臂,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在欺负我。”
莫名的,被大燕平西王爷抱着的乾国江湖剑客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郑凡的手掌在陈大侠后背位置轻轻拍了拍,
道:
“乖,别说这么带着晋风的话。”
陈大侠无可奈何,也没挣脱郑凡的怀抱,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郑凡又拍了拍陈大侠的后背,
道:
“乖,快说话。”
陈大侠微微侧了侧脑袋,看了看郑凡的侧脸,问道:
“说什么?”
“你知道的,快说。”
陈大侠又叹了口气。
郑凡又拍了拍陈大侠的后背,催促道:
“快问,你就不怕我一剑刺了你?”
陈大侠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哈哈!”
平西王爷大笑起来,松开怀抱,转而抓着陈大侠的双肩,晃了晃;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在晋地见到你,在楚地见到你,我都不会怕,但我现在脚下,踩着的是乾国的土地,我真有点慌。”
“你也知道。”
“是啊,你懂的,我这个人,向来怕死得要命,一丁点的风险我都不想担,另外,我俩媳妇儿肚子里都有娃了,我可舍不得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交代到了外头。
但怎么说呢,
见到你了,
不上来这样打个招呼,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郑凡一生谨慎,信得过的朋友,很少。
但一旦我认准他是朋友,我必然会对他肝胆相照。
怕死,是为了能继续好好地活着,可不能怕成了老鼠,连探头出洞的勇气都没了,那这日子,过得可就没劲了。”
“如果燕国的平西王,不叫郑凡,那该多好。”
“哎,得亏那平西王叫郑凡,否则,你不就交代了么?”
若平西王不是郑凡,陈大侠就要出剑了。
而出剑的后果,人,大概是杀不了的,就算没有剑圣没有阿铭樊力他们在,四周一大片的骑士,也能将陈大侠碾压成泥。
陈大侠看着郑凡,道:
“你说过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我那是没事儿胡咧咧的,你懂的,我这人就有个毛病,吃个烤串儿时也喜欢感慨一下人生。”
“但我觉得,你这话,是对的。”
“不,不是对的。”郑凡看着陈大侠,很认真地道,“江湖侠客,本该是以武犯禁的存在,没人喜欢自家旁边,住着一群江湖人。
而一旦,一个国家,需要江湖人站出来时,那这个国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郑凡搂着陈大侠的肩膀,指向前面站着的苏明哲,
道:
“对了,你是什么官职?”
“回王爷的话,下官鸿胪寺丞。”
“把你刚刚给本王做的诗,再念一遍。”
“好,请王爷斧正……”
“停,别念了,大侠你看,他多乖啊。
他食君之禄,禄在何方?在民脂民膏,却在本王面前,为了活命,而如此谄媚。
他的老师被尊称为文圣,享受大乾上下爱戴,为此占了多少便宜,但他呢?
他不想死呀,他都不死,你着急个什么劲啊?”
郑凡又指向了苏蓉蓉和吴襄,
道:
“他们两家,每年得吃下乾国朝廷多少赏赐,乾国其他地方的百姓得纳税纳粮出徭役,他们呢,不用的,是吧?”
吴襄和苏蓉蓉面面相觑,但还是点头。
“你看,不纳税不缴粮也不出徭役,每年,还得受朝廷的赏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人上人,你们乾国的人上人。
可他们愿意死么?
也不愿意啊。
恰恰相反,他们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你们乾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乾人。
你再看看这里,
那里,
一大片,
哦,
刚刚还有一大群大人跟着节度使帮我去开门了,这么多个,我就算是把先前那几波还算有点骨气敢逃的都算作是忠义之士。
也就这么一丁点儿啊,
这一大片,可全都是要活命的衣冠禽兽,吃的可都是老百姓的肉啊。
你陈大侠,自幼凄苦,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你拿过朝廷的俸禄么,没有啊。
那凭什么他们不死,你得先死?”
一时间,一众刚刚受俘的大人们,以袖掩面。
他们很羞恼,但没人敢指责平西王。
陈大侠看着郑凡,道:“你说的,看似很有道理,但我要做什么事,和他人,又有何干系?”
“哟,进步了,进步了啊。”
郑凡点点头,继续道:
“你走吧,下次有机会,再回家里做客。”
“好,我会向南走,如果再碰上了,我会向你出剑。我知道……”
陈大侠看了看站在边上的剑圣,
“有老师在你身边,我很难杀得了你,但万一,万一的万一,我杀了你了,我会自裁下来陪你。”
“别介啊,别介,要是你杀了我,我那儿还有俩没出生的孩子呢,别急着死,帮我回去带孩子,亲爹没了,你这干爹,肯定得当啊。”
陈大侠闻言,
深吸一口气。
剑圣在旁边全程目睹着,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渊,他很想笑,他真的很想笑,但为了这氛围,他忍住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郑凡身上,有一种味道。
用那几位先生所说的,叫什么人格魅力。
甭管是装的还是真的,他能体现出这种感觉,就已经足够了,一旦出了效果,真假也失去了再去分辨的意义。
陈大侠拿起自己的剑,对郑凡行了个礼。
转身,
向外走去。
平西王抬起手,外围的甲士让开了路。
这时,剑圣用龙渊的剑鞘轻轻碰了碰郑凡的甲胄,道:
“流汗了没?”
“得亏穿着甲胄,要不然就映出来了。”
不久后,兰阳城那边传来军报,兰阳城被拿下了。
……
换上了貔貅穿上了自己玄甲的平西王爷,在一众甲士的簇拥下,进入了兰阳城。
这是一座新扩建的城池,占地其实不大,规模也不算很夸张,只能说中规中矩吧。
乾人本打算以兰阳城为支点,在这一线布置出一个屏障,但当这个支点被破开后,剩余的屏障,其实已经失去了其效力。
在郑凡的命令下,除了镇压兰阳城的一部兵马外,其余兵马完全散开,清扫附近的乾军。
至于兰阳城内,百姓们已经紧闭了门户,街面上,人很少。
不时有被缴械了的守军押送过去,城内,处处都是燕军士卒的身影。
“传令下去,约束一下士卒。”
“喏!”
陈阳亲自去安排,这次郑凡带的五万兵马入乾,其中半数以上是原肃山大营兵马,陈阳出面,下面的士卒不会造次。
有时候,士卒的凶性是很难控制的,尤其是进入到被征服的城池后。
好在,这支燕军并非是攻城日久最终破城的,否则那时候,就是郑凡也不方便出面去制止士卒的烧杀抢掠了。
之所以这般做,不是因为郑凡仁慈,真仁慈的话在赵地就不会纵兵打草谷。
原因是接下来大军还得继续深入乾国腹地,士卒也不可能带上劫掠来的财货行军;二则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属于侵略者的“伪善”和“假惺惺”。
但粮草和一些军需的征收是必然要进行的,不过,根据下面人来报,兰阳城府库内囤积了不少粮草和军械。
原本是打算运往梁地的,但因为自己拿下了赵国国都,影响到了这条线路的粮道安全,所以此地还积存着不少。
等到入夜时,郑凡没宿在城内,而是宿在了城外军帐里。
第二天午后,昨日派遣出去扫荡附近乾军堡寨的兵马陆续归来,基本没遇到什么阻碍,归来的兵马开始进入休整。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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