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因为西域南北两路,北可制南,南不能制北!”
这是由地理环境决定的,南疆意味着一望无际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零星点缀的绿洲和无尽的戈壁滩,即便罗布泊还广袤,也无法改变它的整体干旱,可养活的人口极其稀少。分散的绿洲农耕城邦,很难统一。
而北疆则意味着高山、草原、森林和来东欧暖流带来的降雨,天山北坡优良的气候,不管是农耕还是畜牧,都能养活更多人,很容易出现强大的游牧政权。
“故仅仅乌孙一国,人口就超过了绿洲二十余邦之和。匈奴右贤王设王庭于天山北麓,亦能凌虐西域百余年。”
这种以北制南的情况,历史上会反复出现,兴起于金山的突厥牙帐踩在高昌等邦头上;回鹘汗国为黠戛斯击破后从北南下,将西域人种换了个遍;回鹘后裔变成绿洲农耕者后,轮南下的蒙古可汗们统治这片土地了;一直到准噶尔汗国皆是以北压南,打得绿洲政权哭爹喊娘。
清代治疆便是重北轻南,老左收复新疆亦是先北后南,到了共和国时就更不必说了,北疆人口占了自治区七八成。
任弘以为,当乘着右贤王败逃,匈奴各部逃离天山北麓的机会,占住这片土地就不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若因为一时之难而放弃天山北麓,不过数年,右贤王又将卷土重来,到时候将与西域都护分庭抗礼,反复争夺车师。”
“下吏打个比方,这巍峨天山,完全可以成为大汉守护西域的长城,东西且弥、卑陆等邦,可以作为长城外的烽燧。各邦土地肥沃而人口稀少,若能驻军屯田,在东且弥再设一都护府,管控天山北麓,便能御匈奴于国门之外。届时左结乌孙为强援,右驱蒲类海小月氏为猎犬,加以经营,不出五年,便能蚕食整个右地,彻底斩断匈奴一臂!”
设西域都护都有那么大阻力,再在天山北麓设治恐怕也会遭到很多人反对,任弘需要得到蒲类将军的支持。
赵充国没有立刻表态,只沉吟道:
“你的字没取错,真是深谋远虑啊,但此事还得回朝中再禀与大将军细议。此番出征,我军近十万匹马死了大半,士卒也伤亡什二,花费钱帛何止十数万万,新设都护不能太急。不如这样罢,我撤兵时会在东且弥留一曲兵屯戍,道远且将你今日说的话,去拟一道奏疏……”
“下吏已经拟好了。”
任弘将自己不成熟的意见奉上,却见上书:“《请设北庭都护府疏》。”
“北庭。”
赵充国颔首道:“好名字。”
……
数日后,大军抵达了东且弥,便是后世乌鲁木齐。
此地三面环山,北部好似一个朝向准噶尔盆地的喇叭口,由于天山屏障,冷空气不容易入侵,导致这出现了酷似热海的暖带,但毕竟已是十一月中旬,迎接他们的是纷纷扬扬的大雪,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对了,岑参老哥就是在这写下那首诗的吧?
东且弥是任弘提议“北庭都护”设立的中心,清代北疆三大战略要地,一是伊犁将军,汉之乌孙,二是巴里坤,汉之蒲类海右贤王庭,第三就是乌鲁木齐了。背靠天山,南通车师,屯田搞得好,足以养活数万人口,乃是大汉在北疆最好的立足点。
但在东且弥等待他们的,不止是辎重部队和伤病,诚惶诚恐的小邦君长,还有一位来自朝中的使者。
听闻蒲类、强弩两将军大捷而归时,这使者已穿着一身厚裘服,顶着斗笠冒雪在城外等待他们了,待赵充国、韩增抵达后脱了笠,笑吟吟地过来恭喜。
“恭贺两位将军大战告捷,重创右贤王,大将军所料不错啊,五路北伐,定是蒲类、强弩功冠诸军!特遣我来犒军。”
任弘跟在后面,也认出他来了,却是曾与自己一同迎了刘贺入长安的光禄大夫丙吉!
作为霍大将军亲信,丙吉此刻出现在东且弥,算算时间,起码九月初就离开长安了。
“少卿至此除了犒军,还有何事么?”
赵充国、韩增都面带笑容,心中却是惊肃,觉得事有蹊跷,莫非……
而丙吉的目光越过两位将军,又落在了任弘身上,来自朝中的诏书,只能让这三人知晓。
“无他。”
丙吉笑道:“只是长安……出了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