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
瘦竹竿脸色就有些垮,毕竟,平素都是被尊称“刘员外”、“刘大官人”、“刘老爷”之类。
瘦竹竿蹙眉,心说这家伙,你本来就是个掌柜而已,还想给怎么称呼你?却这般小气。
但想到郑大官人跟他说的话,瘦竹竿又勉强笑道:“文掌柜,来,我给你引见下郑大官人,随我去敬杯酒。”
陆宁摆摆手,“谢了,我没什么认识旁人的兴趣。”
瘦竹竿又滞住,脸色阴沉下来,“原来还真有不识趣的人,郑大官人说你未必肯去,我还不信呢,如此也好,郑大官人说,你不肯去的话,让我给你带句话,你那两个侍妾,郑大官人愿意出百贯请你割爱,也算交个朋友,你若不愿的话,将来被下狱杀头,也未必不可能。”
裘管家在旁边听得心中一凛,看,还是出事了,这郑大官人,最喜美色,而且,如果他真狠心要摆弄谁,在这封丘县,还真是呼风唤雨,其妻颜氏,是本县主薄之妹,而且那主薄一职,好像就是这郑大官人给疏通来的,因为郑大官人在京兆府,有通天的干系,好像和其早年就被送进汴京求学的妹妹有关,也不知道真伪。
听瘦竹竿的话,陆宁摇摇头,摆手道:“呱噪完了便滚!”
瘦竹竿脸色阵青阵白,但看这傻蛋高高大大,动手应该不是他对手,咬牙切齿,“好,你好!”转头去了。
“大官人,何不去和郑元佐聊上几句?说上几句好话……”裘管家急急弯腰,在陆宁耳旁低声说着,随之见陆宁蹙眉,便不敢再说下去,心里只是哀鸣,完了,要出天大的事。
突然,一阵轰然叫好声,却是戏台上,换了戏目,几名精壮汉子,众星捧月般扛着巨大的莲台从幕后走出,莲台上,却是丝带飘飘的一个雪裙剑姬,剑光闪闪,舞得银盘一般,剑姬身段极柔,各种高难度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台下立时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莲台上这似梦似幻的表演,戴着银色狰狞面具的剑姬,便真如地狱来的妖娆无比勾人魂魄却又杀人于无形的罗刹女一般。
“好!看戏牌,你花名叫花玉娇对吧?听说你戏班这养父班主故弄玄虚,你这面具便是下台也不摘?今日高朋满座!若肯摘下面具,我便赏万钱!”郑大官人的声音响起。
四周立时喝彩声雷动。
可能被突如其来的高喝打断了节奏乱了心神,剑姬正纤足脚尖着地,另一只玉腿抬起弯曲如蝎子尾,小小绣鞋点在她美髻上,手中剑在身遭舞动银光四射,那妖娆无比的体态在银芒中若隐若现,此时乱了心神,一个趔趄,摔倒在莲台上。
台下立时一片嘘声。
郑元佐身后站的帮闲更有人趁机起哄,“哈哈,郑大官人一句话,小妮子就动了凡心,想嫁给大官人呢!”
郑元佐身旁,一阵哄笑。
李员外微微蹙眉,对身边招招手,管家忙弯腰,听他吩咐。
莲台上剑姬好似崴了脚,勉力站起,却又坐倒。
班主见机得快,立时跑上台,拱手道:“诸位大官人,诸位恩客,花玉娇该打该杀,扫了大爷们的兴,小的这便换个更好的戏目,等明日,让这花玉娇,为诸位大官人,连舞一个时辰剑赔罪!”
李员外微微颔首,刚要令他们下去,郑元佐已经笑道:“好啊,摘下面具给大夥看看,赏钱大爷我还是照给!”
班主呆了呆,便看向莲台上正握着足踝好似很痛苦的花玉娇。
“不用摘面具,我赏钱十万,下去吧!若不是无聊闲人在旁呱噪,我看舞得好好的,也受不了伤!”
悠悠的声音从偏远一张桌台响起,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倒大半都知道大咧咧摇着折扇说话的高大公子哥是谁,毕竟方才他身畔两个女伴,都是国色天香的绝色,在封丘,平素可见不到。
若不是知道他底细,是汴京都呆不下去跑来封丘赁了铺子做的破落户,乍一看,还以为他是位贵公子呢,可看不出,是账目都不会看的糊涂蛋。
“是哪个家伙,在我面前胡吹大气呢?!”郑元佐远远瞟过来一眼,便再不看陆宁一眼,眼睛望天,脸色很不好看。
便在这时,从女宾区域,一名青衣小婢跑上台,手里拿着一张纸钞,双手送到班主面前,喊道:“文大官人赏钱百贯!”
“哗”,台下立时一片哗然,这家伙,还真是出手就赏钱百贯?不是店铺都要靠租的么?
班主看着纸钞,也是目瞪口呆,一时也不知道收下还是不收下好,毕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赏钱。
“李班主,你便收着吧!”李员外的声音在台下响起,“明日别忘了,和花玉娇姑娘,去文府谢恩!”
“是,是!”李班主忙接过小婢手中这好似沉甸甸的纸钞,连连作揖,“谢李员外,谢文大官人赏!待明日,定带小女去府上磕头!”
郑元佐脸色铁青,但此时,便是喊个赏钱千贯,面子也找不回来了,反而显得没有涵养,何况,哪有这么给赏钱的?一百贯钱,在京城都可以买两个普通姿色的高丽婢了。
而女客区域,柳氏趾高气扬的瞥着同桌的妇人们。
钱是秦氏拿出来的,只要出行,按照大皇帝吩咐,荷包里至少有一卷纸钞,大概十几张,都是百贯面值,听大皇帝要赏钱,她忙交给伺候本桌的婢女,本来对她和柳氏还有些轻慢的婢女,此时哪还敢怠慢?忙跑着送上台。
柳氏目瞪口呆之余,也觉得很是出了口恶气。
这一桌乡野土妇,却一个个自命不凡,互相交谈的言语里对自己和秦可卿多有讥讽和轻视,现在,却一个个傻了眼,呆若木鸡噤若寒蝉,本来这一桌,安排的就是土妇中的末等,怕有的妇人,其夫一年也净落不下百贯钱吧?就算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