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冯紫英连忙呼唤马车停车,招呼布喜娅玛拉上车。
布喜娅玛拉显然不太喜欢也不太适应做这种马车,但在大街上又不好拒绝,只能皱着眉头上了车。
好在距离冯宅不远,所以一进冯宅门,布喜娅玛拉便跳下车来。
平儿很知趣地便招呼小丫鬟去书房上茶,冯紫英便和布喜娅玛拉进了书房。
布喜娅玛拉不是第一次来冯府,不过此番来的心境却又不一样。
她虽然是个豪爽利索的性子,加之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各种传言纷扰,使得她的婚姻一直不顺,到最后干脆就自暴自弃,就不想再嫁人了,索性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性子来生活。
但不管怎么任性自由,叶赫部和海西女真的命运却是摆脱不了的羁绊。
种种迹象都表明,今年建州女真恐怕要借着大周内乱趁火打劫,掀起一波攻势,而建州女真素来是欺软怕硬的风格,必定会将刀锋指向另其如鲠在喉的叶赫部。
这也是布喜娅玛拉最为忧心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可以倚为长城的男人又要西去陕西,不在中枢的话,只怕就难以给叶赫部太多的支持,其父也在南边作战,这样一来,自己原来建立起来的良好人脉关系就大大折扣,一旦建州女真发起攻势,叶赫部怕很难抵挡得住。
虽然之前通过大周这边的牵线搭桥,辽东镇、叶赫部、内喀尔喀五部建立起了一个松散的联盟,也约定一旦某一方遭遇建州女真的进攻,另外两方都要给与全力援助,但是这种盟约不过是一个各方主事者的口头约定,到时候能不能遵照执行很大程度取决于当时的主事者对建州女真威胁性的认识和出兵利弊得失的权衡。
她此番来的两件大事,一件就是辽东局面的安排,另一件就是自己的怀孕。
布喜娅玛拉已经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就在自己从京师去临清之前那一夜,不幸命中,当初也是怀有侥幸之心,也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试一试的想法,谁曾想还真的就一发中的了。
真正怀上之后布喜娅玛拉的心态也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孩子她肯定要生下来,她的年龄不小了,都三十了。
这个时代女人十四岁就开始结婚生子,二十岁之前生产才算正常,三十岁后生产那就是高龄了,而这还是自己头胎。
拿郎中的话来说,已经有些难产的风险了,再不生,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生下来,不管冯紫英的态度如何,她只是要知会对方一声罢了。
她还不确定对方的态度,也许兴奋喜悦,也许为难棘手,也许满不在乎,又或者喜欢中带着担心,又或者兼而有之。
虽说布喜娅玛拉抱着无所谓对方态度的心态,但是她也知道对方的态度还是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乃至今后一段时间的去向。
“我有了身孕了。”没等冯紫英坐定,布喜娅玛拉便坦然直接地道。
“什么?”冯紫英一愣,迅即大喜:“真的?”
仔细观察了冯紫英面部表情,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布喜娅玛拉心中稍宽:“嗯,应该就是我临行前那一晚,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会带着,他(她)会一直跟着我,和你们冯家没太大关系,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能见他(她),你也可以见他(她)认他(她),但他(她)要一直跟着我,……”
冯紫英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布喜娅玛拉,“东哥,你说这话未免太早了一些吧?他(她)没出生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再说了,十年二十年后,他(她)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需要什么样生活,什么样的生活对他(她)更有利,这恐怕需要我们共同和他(她)一起来商量才对,总要他(她)有一个更美好光明的前程才对,是不是?”
“你就觉得只有跟着你,学着你当汉人,在大周做官,才是光明前程?”布喜娅玛拉略带薄怒地道:“我们海西女真人的生活就不是生活,就不值一提?”
“这个问题争论起来就没有一个标准答案了,但是我们日后是不是可以尊重长大之后的他(她)的意愿呢?”冯紫英态度十分平和,一脸智珠在握的坦然,“或者这个问题,我们是不是可以等到他(她)出生以后,甚至再大一些之后,再来计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