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谦、汤宾尹、缪昌期等人,再想到松江帮和练国事、潘汝桢、傅试等人,心里顿时一凉,再也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毛承禄却不在犹豫,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卒,将文臣们押往殿中。
“我意已决,这也是我们万千边军的一致意见,要保证我们武人的利益和地位,只有小冯首辅才能做到,我们不再相信你们这些文臣,枢密院和大都督府必须要重新设立起来,裁军必须要取消,对蒙古征讨必须要立即启动,……若是谁有反对意见,不妨站出来,……,若是不肯入殿,那我便视为其是反对我们武人,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
顾秉谦环顾四周,却很是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诸位倾听老朽一言,当下朝野惶惶,皆为此间之事而起,望诸公当以大局为重,江山社稷和天下黎民百姓为重,莫要过分计较自家利益和情面,……”
“文武殊途,但却须得要勠力同心方能维系朝局安危,当下蒙古诸部统一之势正在形成,内喀尔喀人依然联合了外喀尔喀人和科尔沁人,对察哈尔人形成了压倒之势,稍有不慎,便可能是北元铁木真时代重演的前兆,请诸公莫要自误,定要从长远计,……”
不愧是首辅出身,信口拈来,便能做成一篇文章,连一旁的崔景荣、柴恪和徐光启都得要承认,这位六吉公能在人望、做事能力上都远不及齐永泰的情况下还能当上首辅,还是尤其独有擅长的。
“当下乃大争之世,西夷不远万里,浮波而来,南洋乃我天朝门户之地,物产丰饶,根源同宗,却被其霸占攫取,是可忍孰不可忍,同样,洞武交趾亦在我西南边陲蠢蠢欲动,日本幕府野心未泯,尚在窥伺东南沿海和朝鲜,……”
不用问,冯紫英也知道这肯定是汪文言和六吉公暗通了款曲,这番话本来是自己的,现在却成了他的滔滔大言。
“请诸公莫要拘泥于陈规故礼,时代在前行,……”
本来已经在进殿的一干文臣们都默然地听着顾秉谦这一番言语,一时间都很难评判这一位究竟意欲何为,难道说这一位还想要再度复起,窥伺那首辅之位?
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又置崔柴徐等人于何地?
在士卒们的驱赶催促下,文官们终于磨蹭着但是最终还是无奈地走入了奉天殿中。
早有人将宣顺帝也带到了殿中,从这位宣顺帝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他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场阵变并没有太多的震惊,甚至还有几分释然和解脱的感觉,很显然这种皇帝滋味并没有让他感到舒服愉悦,甚至可能成为了一种累赘和负担,让他难以承受,而现在这样一个改变,可以不再承受来自各方压力和指责的情况下彻底了结。
还没有等御座下的群臣站定,宣顺帝便主动登台,沉声道:“张氏一族有负天恩,先祖兢兢业业,到朕这一世却已然难以维系,朕愧疚于心良久,今日便敦请首辅承受……”
紧接着就是一阵骈文骊词,听得冯紫英都是半通不懂,但大概意思也明白,就是难堪重任,愿请新朝,冯铿代行大仪,他自己卸此大任,自封安乐王,……
谁也没有遇上过这种既像是内禅,又像是改朝的事儿,唯一可以借鉴的事前宋赵匡胤,但当下局面又和那时候不一样,人家赵匡胤本来就是武夫,不在乎面皮,又是在陈桥黄袍加身,径直以皇帝身份回汴梁登基而已,文臣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就认了。
可当下这情形,冯紫英是文臣之首而且就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再说不讲究,这颜面上也得要做几分。
好在这宣顺帝是真懂事,单凭这一点,冯紫英觉得日后应当好好照应这一位,起码也能让对方如刘禅一样,安享一生。
看到左良玉和黄得功二人在宣顺帝后方,冯紫英也知道这应该是这二人出了大力,当然上三亲军几位也不可缺。
再看到周培盛和裘世安几乎要笑出褶子来的脸,只怕宣顺帝这番话也是这二位好生教授了一番的。
几番推辞,冯紫英已经被几员武将强行按在了御座上,当宣顺帝率先行礼,紧接着顾秉谦与汤宾尹、缪昌期率先献表时,似乎一切都比冯紫英想象的还要来得顺利,而殿中群臣似乎也开始躁动,分化,各有动作,……
冯紫英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觉得殿中的人物时远时近,宛如戏台上的木偶,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