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8章

    朱子安听了陶弘方的说明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太过简单。海汉插手此事的目的，并非只是将其当做在釜山划定专属经济区的交换条件，而是打算通过商业手段在贸易领域吞并对马藩这个特殊的商业实体。

    这件事说难不难，似乎前后只用了数日时间就基本办妥。但说容易也并不容易，还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才行。

    朝鲜官方的主动求助，恰逢其会的武装舰队，一群敢想敢干的年轻官员，以及通过长期经营才在这一地区所取得的影响力，这些因素都是缺一不可，再通过谈判转化成压力施加到对马藩头上，才取得了最终的成果。

    不过由此将对这一地区贸易状况所产生的实际影响，或许还要经过好几年时间才能慢慢显现出来，甚至就连船上这些亲自参与其中的年轻官员们，此时也很难想像出几年后的光景。所以他们此时并没有多少立下大功的喜悦，只觉得这不过是完成了一件待办的临时任务而已，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下一站目的地。

    与先前访问的几站相比，接下来要去到的地方对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更具吸引力。位于对马岛以南两百多里的佐世保湾，是目前海汉在日本列岛唯一的殖民区，同时还承载着军事基地的职能。当然这个事反过来说也同样成立，海汉进驻佐世保湾，最初便是以建设军事基地为目的，后来才逐渐增大了该地区的殖民规模。

    海汉对佐世保湾的兴趣由来已久，早在1633年，陈一鑫带队北上考察日本列岛西部和朝鲜半岛南部时，便曾到佐世保湾做过实地考察。对于这一处内宽外窄，拥有天然屏障的深水良港，海汉早就有心占领，怎奈当时海汉的发展重心是在大明北部沿海地区，根本无暇分身在日本开分基地，只能将其先列入国防部建设海外军事基地的候选地点。

    进入十七世纪四十年代后，随着海汉逐步掌控了东亚大陆海岸线，与日本的贸易和文化往来也越来越多。执委会认为有必要在日本列岛设立军事基地，以保证海汉在这一地区的利益，于是佐世保湾终于得到了启用的机会。

    在时任海军司令王汤姆的指挥下，海汉耗时数年，在佐世保湾内建立起了一处军事基地，目前该地区的驻军主要是隶属于海汉东海舰队。

    作为海汉东海舰队的现役军官，石成武对佐世保湾的了解程度自然是远超旁人，所以在离开对马岛去往佐世保湾的途中，便由他向众人说明当地的情况。

    “除了我和安国之外，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是第一次去佐世保湾。但我想各位从舟山出发之前，都或多或少做过相关的功课，对当地情况有所一定的了解。关于佐世保湾，各位不妨说说自己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信息，我再加以说明。”

    石成武说完之后环顾众人，见朱子安跃跃欲试，便指了一下他道：“那就先由子安提问吧！”

    朱子安问道：“石大人，当年海汉向佐世保湾派驻军队，日本国对此可有什么反应？”

    石成武道：“我国早年间曾对佐世保湾附近的五岛列岛和平户藩数次用兵，日本也早就默认了我国在这个地区的军事存在。而且当时佐世保湾人烟稀少，仅有几个小渔村，所以派兵进驻时也没遇到什么阻力，等日本人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在当地落脚了，再想把我们赶走，除非是发动一场战争并且打赢我们，但日本人显然并不想让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

    王安国补充道：“日本最大的对外贸易港长崎就在佐世保湾南边没多远，一旦发生战事，长崎很可能就得封港，这会损害到很多人的利益，所以动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并不是日本人的首选项。”

    朱子安追问道：“那长崎港和对马藩又有何不同？”

    石成武解释道：“对马藩经手的生意几乎都是朝日两国间的贸易活动，这也是为何他们之前签署的贸易条约对我国商家毫无约束力。而长崎港是由日本幕府直接管理，贸易对象是包括我国在内的诸多国家，涉及到的国内外利益相关者就很多了。”

    朱子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所以在长崎港附近驻军，其实也就是等同于变相控制了这个港口，以及背后的利益相关者。日本人就算想把海汉军逐出这个地区，也会因为忌惮长崎港受到影响而不敢动手。”

    石成武道：“你说得基本都对，但也没全对。日本人不敢跟我们翻脸，除了长崎港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两国军事实力的差距足够明显。他们知道自己实力差了一大截，无望在战场上取得优势，所以只能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朱子安心里却是在想，这佐世保湾位于日本列岛西端，从地理位置上看正是海上交通要冲之地，重要性尤胜夹在朝日两国间的对马岛。当初海汉在山东辽东驻军，控制了渤海湾南北两岸，当时大明朝廷的感受，恐怕也跟日本人差不多，如芒刺在背，却又无力将其除去。

    说话间舰队已经驶抵壹岐岛附近海域，这个岛同样也是对马藩的辖地，面积比对马岛小不少，但岛上的天然港湾却更要多一些。

    而此时站在船头张望，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南边海面上平户藩所辖岛屿的影子。当然了，此时的平户藩早已不是当年田川氏统治下的模样，平户城被海汉彻底付之一炬，又失去了平户港这个聚宝盆，当地已经没有足以支撑重建的资金来源，只能回到了以渔业和农业为生存之道的状态。

    曾经闻名遐迩的平户水军，也再没有重建的迹象，因为平户岛距离佐世保湾实在太近了，这个地区如果再有第二支海上武装力量出现，那不仅是班门弄斧，而且有挑衅海汉之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