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小名招娃,下河里蒲芦沟李家的女子,多有姿色。李家虽是有几亩旱地和园子,也是寒门,招娃儿时跟着几个弟兄在东坡里的公学里识得一些文字,十三岁就能指住事了,针线茶饭更是独当一面,待人接物,风俗礼仪样样都是出类拔萃。十六岁嫁到了朗家水,和本介虽是老夫少妻的搭档,但也是情深意笃,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小名锁锁儿,今年七岁了,女儿五岁,小名枫叶儿,这如今丈夫撒手人寰,自是悲痛欲绝。
一时间,蒲芦沟李家的人也到了,李氏已经被家人劝到北厢房里了,好几个女人和娘家的嫂子姐妹在跟前簇拥着,大家也不勉强,都知道悲愤之人哭出声来心里敞亮些,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劝解一边自己也抹眼泪,只听招娃撕心裂肺地哭诉着:“你走了,我可咋办呢吆!”拉着长长的调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映着惨淡的月光,远远的听来好是凄凉!
夏儿和刘芳还有华、伊夫妇几个人在巷口子站着听了一会儿倍感凄凉,都默默地回去了。
蒲芦沟娘家来的几个姐妹和嫂子在悲痛之余,一想到招娃才二十六岁,这青春芳龄的年纪就要守寡终老,心生怜悯,也跟着小声啜泣。
这里正哭做一团呢,本文进来劝李氏道:“他婶婶节哀,安排事情要紧呢!”
因本介是家里的长子,父亲下世,母亲已是花甲之年。他们姊妹六个,三男三女,大弟弟本子先本介成家另立门户了,小弟弟本推尚未成家,还有两个妹妹尚未出阁。膝下还有一双未成年的儿女。
人生三大悲事:暮年丧子,中年丧偶,少年丧父,都摊上了。
本文又宽慰了一番,李氏方抽搐着止住哭声,其他闲杂人等听说要议事呢,也都出去了。
本文弟兄和本介弟兄是一个爷的孙子,朗家水如今也就他们两门子嫡亲的弟兄。
李氏止住哭声,擦干眼泪,对本文说:“外面的事情大哥哥你就看着办吧,本子和本推两个给你帮衬着,锅上的事情还得把大嫂子请来总揽着!”等语。
本文和李氏等人商量道:“阴阳先生倒是现成的人,我也给田大夫说了,一会儿请一下。总管还是把赵安昇请了。卷子沟门郝家有一把子念经吹唢呐的请了来,连做纸活儿设灵堂都有了,其他的就听总管安排去。”
又安排了实底的亲戚压尸、现供看香火。
本文又宽慰李氏道:“他婶婶还要自重!常言说的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任是奇花异草也终归成土,本介兄弟虽然是英年早逝,也算是寿终正寝,也要按全礼筹办!”
本文环视一圈众人,看个个悲痛欲绝的样子,随鼓动道:“打起精神来,好好过事情,要礼仪齐全,也要人情周到。”
商议毕,本推和本武弟兄俩连夜去了卷子沟门请来了郝家的人,维灵,设经堂,赶天明都齐备了。
因老母在堂,本介去世后停灵三天就要下葬,乃九月十六日戌时去世,到亥时两个时辰就占去了一天,十八日寅时入殓,卯时之前下葬,时间仓促。
次日一大早,总管安排赵安馗领着本介的儿子琐琐儿披麻戴孝从上庄里开始挨家挨户的报丧!
刘芳听见有人喊门,赶紧出来,就看见琐琐儿跪在门口,五六岁的娃娃,可怜兮兮地!赵安馗吩咐叩首,琐琐儿规规矩矩地给刘芳磕了一个响头!刘芳赶紧上前扶起来了。
赵安馗说:“东家请着呢!”
刘芳说:“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随搅酵子发面,赶后晌搭了一幅水礼送去了。
本庄里自是家家户户都来帮忙代劳,因朗师生前颇有名气,清水河上下两岸庄子里的故交和本地大户员外也都前来吊唁!
择吉时立幡出讣告,讣告乃总管赵安昇的文笔,卸下大门板,贴上讣告,立在门口,众人看时,上书亡人来路生平等事。于古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驾鹤西去,因罪孽深重诸孝子参法师诵经超度,孝子乃朗氏“源”字辈的子侄,依次署名:修、成、治、齐、平等跪拜。
朗源平就是朗本介的儿子小名锁锁儿。
封德裕一直陪在封氏老太太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解劝着。吃过早饭的时候,蒿子川封德褚的小舅子满仓儿来了,见朗家在办丧事,也不敢声张,悄悄地找到封德裕,见屋子里人多,也不好开口,几次里欲言又止,封德裕一看见满仓儿来了,就知道家里出事了,一言不发,随匆匆走了。
不一会儿蒿子川封氏娘家的上姑舅封德纹和封德红两房弟兄带着一行人也来奔丧了。礼毕,几个媳妇到封氏这里来了,拉着封氏老太太的手,喊一声:“老姐姐!”哭做一团了!
众人都纷纷解劝,随止住哭声,陪封氏老太太说话儿。闲话间因说起了弄儿,封德纹的夫人白氏说:“昨儿个早晨就不对付了,也无言语,也不思茶饭,竟成了个怃人了。只怕也是……”咒人的话儿,白氏叹息一声就打住了。
封氏老太太听了因说:“那会儿满仓儿来了,在门缝缝里探呢,我就觉得不对劲。”说着吃力地吸一口气,叹息道:“那弄儿只怕是山神庙台台子上的香头头子,刚点着就被风雨打灭了!”
白氏因说:“他本介大表兄看看是肇了那妖精的祸了!”说完又悄悄耳语道:“那弄儿的真魂早都丢的没信信子了,身子早都成了妖精了!”既说起了鬼,老姊妹们又叽叽咕咕的拉起了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