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战战兢兢道:“启、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的手上有、有重剂量的砒霜!”
“休要胡言!”元皇后面色一肃,似带着凛凛风雪,扑面而来。
只见殷浩宜眉峰紧拢,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然是悲愤交加,怒不可遏。他瞪着元皇后,低吼:“来人,将皇后打入冷宫!”“等等!”这一瞬百里九歌的声音张扬的盖过满室的沉滞,她冲了出来,喊着:“皇后娘娘人品贵重、忧国忧民,我不相信她会做谋害小公主这样的事!再说了,大家都看着呢,换做是谁都不可能就这么动手
吧!”
赵倩狠狠剜了百里九歌一眼,藏起了眉梢眼底的愠怒。
殷浩宜却是冷哼一声,袖子一挥,命人将元皇后押下去了。
“你们等等!”百里九歌实在无法容忍这样武断的决定,却见元皇后面不改色,挥开那些侍卫,保持着凛然华贵之姿,挺直了腰杆,举步离去。
百里九歌愈加觉得事情蹊跷,如元皇后这般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失姿态的女子,怎可能出手这样歹毒?思及昔日元皇后对自己万分照顾,百里九歌决定夜探冷宫,问问元皇后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幕黑沉,好行动之时,百里九歌轻巧的躲过巡视的宫人们,来到冷宫之中。
在那长满苔藓、四处可闻女子鬼哭狼嚎之声的地方,她见到了元皇后。
一支半残的白蜡烛,歪歪斜斜的靠在墙边,投下一块昏影,元皇后就在这片模糊的光晕下,跪坐得端端正正。因着年久失修的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元皇后转眸望来,与百里九歌的视线交接。
“皇后娘娘。”百里九歌连忙来到她的身前,不假思索,也跪在了冷冰冰的石砖上,低声问起:“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手上的砒霜是哪里来的?”
元皇后含而不露的轻笑,反问:“你信本宫?”“当然!”百里九歌斩钉截铁的点点头,“我这人相信谁喜欢谁都是凭着自己内心的,才不管旁人怎么说。皇后娘娘的为人我便是觉得正直,我相信您!今晚过来也是想问问,您知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元皇后凝眉沉思,低声缓道:“不瞒你说,本宫思前想去很久了,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何时被人构陷,双手沾上砒霜。却是那百里青萍,本宫记得清清楚楚,是她亲口要本宫去抱她的女儿。若非如此,也不会
有后续的事情。”
百里九歌心底一惊,脱口而出:“皇后娘娘是怀疑她为了扳倒您,不惜牺牲自己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本宫也并不想如此认为。”
百里九歌心下颤了颤。虎毒不食子,这话听来为何那般刺耳。若当真虎毒不食子,那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惨剧又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娘也好,百里越也好,这样想来也够讽刺的。
元皇后蓦地淡淡笑了笑,拂过百里九歌的肩膀,语调变得柔和起来,“多谢你还能来本宫,此地不宜久留,早些回府去吧,府中还有人在等你回去。”
“啊?”百里九歌愣的嘴唇都忘了合拢,这娇憨可爱之态,看的元皇后不由笑吟开来。
“回去吧,别让周世子等你太久,快回去吧。”“皇、皇后娘娘……”百里九歌发现自己好像舌头有些打结,总觉得严肃凛然的元皇后说这话怪怪的,还让她回答不上来,只得笑言:“那好吧,皇后娘娘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相信群臣都会为您说话的,一
有机会,您一定要澄清自己!”
“好,本宫自会寻得机会。”元皇后微笑。
百里九歌放心了些,这便挥别了元皇后,小心的遁出皇宫,迅速往世子府而去。
忙碌了好些天了,一回到府中,院子里幽幽淡淡的昙花香气似有着让人放松的魔力,纾解了百里九歌一身疲惫。
耳畔有着万壑松风般的琴声,时而幽远、时而又似变的很近,清淡淡的却像是灵巧的指,将百里九歌的心魂都摄去。她知道墨漓定是又在后院的昙花丛中弹琴了,她笑着找了过去。
一如那次的盛景,昙花如雪,花月一色。花间的平台上,墨漓盘坐在琴前,整个人宛如昙花中化出的一般,唯美、摄人心魂、遗世独存,又如薄薄的月色那般虚弱而苍白。
红影迅如闪电,一瞬间便落在了墨漓的身旁。他抬眼,修长的指将琴曲拢到尾音,柔和的视线穿过夜色,落在百里九歌的脸上。
“回来了?”
淡淡的语调,听来体贴万分,有种温馨的感觉流入百里九歌的心泉。
她绝口不提今日皇宫的麻烦事,只想让墨漓能够轻松些,“嗯,我回来了,这会儿尚不算晚,我听你弹琴可好?要是再晚些了,我定要斥你又不注意身体,老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墨漓浅笑,缓缓抬手,递向百里九歌。她也想都不想就将手给了他,轻轻握住。这一瞬心口登时突了突,好冷!墨漓的手似是比以前还要冰冷了,是因为现在是七月的缘故,还是,他的身体情况在恶化?
脸色不由的白了些许,百里九歌痴痴道:“墨漓,你的身子一直这么冷,连盛夏时节都是。现在天气热,大家都穿得单薄,唯有你还鹤氅不离身。我真的很难想象严冬时节,你又是怎样挨过的。”
“其实,也没什么。”墨漓淡淡的笑着,这一笑有些无奈,恍若隔世,“我早已习惯。”心头再度狠狠的一揪,如拧出汁般的痛楚。百里九歌握紧墨漓的手,道:“罢了罢了,今晚不要再弹琴了,回屋休息吧。我知道有种叫作‘炽火草’的东西可以取暖,明日我去药铺买一些,将它们缝到你的锦
缎里,这样暖手的效果会好很多。”
幽月般的眸底神色如常,这一次墨漓并未劝阻百里九歌,而是淡笑着起身,依着她所言,交握着彼此的手,一同回屋休息。翌日百里九歌说到做到,早早的就起了,直奔药铺去买炽火草,一路上听百姓们议论着昨日小公主之死,说是今晨群臣上奏为元皇后申辩,最终殷浩宜下令将元皇后放出冷宫,只是小公主暴毙一事的真相
依旧蒙着层雾。
而百里九歌,为了买炽火草,找了好几家店,可算是买到了一大捧,这草热乎乎的,像是天然的柴火般。
她回到府中后,找御雷要了针线和剪子,将墨漓的锦缎拿到手,剪开几个口子,塞了炽火草进去,填塞均匀后,开始一针一针的缝好……然而,很快的,百里九歌便发觉,女红这活计,比自己想象的要难了好几个层次。自己素来被说成欠修养,这女红刺绣是一窍不通,原以为就是穿针引几根线而已,却不想真正操作起来,竟然这般细致,
令她力不从心的很。
于是,原本好好的一个锦缎,被百里九歌这般拆了缝之后,几乎是毁容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自信的将锦缎交还墨漓,于是大步流星迈进了书房,捧着锦缎笑道:“我在这里缝了炽火草进去,很暖和的,墨漓你试试看!”
正好这会儿容微君也在书房里看书,见了百里九歌,先一步溜达过来,视线梭巡在锦缎上,兀的哈哈笑了起来:“九歌啊九歌,你这女红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啊!”
脸红了一半,百里九歌嗔道:“那又怎样,能用就行!”“能用是能用啊,可是你看这儿……”容微君将锦缎拿了过来,翻过来倒过去,一一指给百里九歌,“这儿一会粗一会细的,怎么跟肠子一样纠结?还有这儿,这是什么,三股没减掉的线头?嘿嘿,还有这块
布,本来是朝里的你给缝成外翻了……”最后总结:“本来多精致完美的王室锦缎啊,现在呢?拿到西市的地摊都卖不出去了。”“容微君你……”这一瞬百里九歌差点没气翻。瞥了墨漓一眼,越是见他清雅温润、容姿如画,她便越是觉得自己和他相比实在太掉档次,再加之容微君这么不客气的在墨漓面前损了她……红着脸冲出屋门去
了。
那锦缎还在容微君手上,他懒懒的笑着,将锦缎抛给了墨漓,意味深藏的笑言:“九歌的一番心意嘛,你可要好好用、天天用,可千万别嫌难看了。”
墨漓接住了锦缎,自然而然的收了手进去。感受到炽火草送来的暖意,心下柔和一片,淡淡回道:“嫌难看之人是你,我是这样的人?”容微君“咝”的吸了口气,怎么觉得墨漓这话是在损他呢?算了,损便损吧,他可比九歌还洒脱,最不怕被人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