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丁一白那边的资金便到了位,侯磊说摆个小宴答谢他,那边说,不必了,我只要最好的结果,到时我摆宴,师兄千万要记得赏脸来。
侯磊笑,说:“你就是摆碗水,我也去把它喝光。”
说这话是有个缘由的,说从前院里的几个大佬,因德高望重,把名气往外一拎就能得人六分尊敬,所以个个清高的厉害,每次外头来人摆宴,都不太给面子,偶尔心情好了,派个名不见经传的门生去蹭顿吃喝,本尊是极难请到的。侯磊和秦青都曾做过这种事儿,往那些中间儿一坐,只管填肚子,旁的一概不管。彼时,秦青特别厌烦这种场合,一是她年纪小,不太敢跟陌生人谈笑风生,二是她一个女孩儿,听不得酒桌上的荤话,所以被挑上就想法子往外推。
为此导师还训她,说是给了她机会不好好把握,日后就是个死闷实验室的命。秦青低头不吭声,老头儿舍不得苛责她,只得在某几次不得不出席时带上她,希望能混个脸熟,却不想招惹了个祸根,又由此引发了把她的名誉损得所剩无几的“**”事件。
侯磊挂了电话笑言:“都说钱能使鬼推磨,但也并不见得全是这样。”
秦青闷头回道:“再过上个十几年,你也会成为有派头的老学究,现今不都是这样么,资历深,权位重,比钱好使,前提是要肯努力,而且耐得住熬。”
侯磊摆弄着仪器,观察显微镜下的世界,说:“这个倒是,咱们这种人,后台不强,前期就没有奶吃,饿得嗷嗷叫,待后期从逆境中爬出来了,心也变硬了。开始疯狂找补从前失去的自尊,各种端着,如今风气不好啊。教授退隐之后,学生的死活都不顾了,天天儿就知道自己快活。”
秦青笑了笑,说:“他早就说过,一生只做学术,其他一概不管,收个把学生也是想有个衣钵传承。不过他话虽这么说,私下里却为咱们铺了不少路。”
“老头儿是真清高,不过饭还是自己挣来的香,再强硬的后台,自己不会运作,也是个死,师妹,就是要委屈委屈你了。”侯磊边说边往记录册上填数据,“但是你可得注意点儿吧,千万别过个几十年后,变成章教授那样。”
章教授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独身。说是结婚成家误事,要把毕生的心血都奉献给实验室,领教过她的人都要褪几层皮,有位师兄被她毙掉了十篇论文,原因均是数据不正确,她只瞄了一眼就往地上扔,说这种垃圾不要写出来丢人现眼,回实验室窝着去,什么时候把数据做对了,什么时候算完,那师兄哭丧着脸来求秦青,说是自己太忙了,实在捏不准时机,让她帮个忙,秦青退却不过,给了他几组数据,结果被老太太知晓了,把两人叫了去,劈头盖脸一通骂。她骂人很文雅,却字字珠玑,敲到人心坎儿上像针刺,秦青面皮儿薄,顶不住,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后来还是老师过来把她领走的,叮嘱她日后不要烂做好人。
这老太太常年穿灰色或者黑色的套裙,脚上是双黑色的平底鞋,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在脑后盘了个一丝不苟的髻,戴副金丝边儿的眼镜,脸上从未见过笑颜,性子也略显孤僻,但她功底深厚,很多人都争抢着要入她的门下,耐得住磨得,出来之后都是块了不起的栋梁。
秦青叹了口气,说:“我倒是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呢,只怕这辈子都做不到。”
侯磊瞪她:“一个女人,最大的事业是家庭,搞得那么强悍,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秦青闻言,欲要反驳,但又词穷,她有时候也在奇怪,女人存于这个世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作用,男人的陪衬?家庭的维护者?亦或是撑起社会发展的半边天?
小乐移民之后,她和徐欢经常见面,两个大龄女青年凑一堆儿吃吃喝喝,徐欢说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小时候,妈妈说学习不好,考不上大学,将来会嫁不出去,于是她拼命考大学,结果大学毕业了,许多高中毕业的同学早已结婚,孩子都开始打酱油了,她却一单单了五六年,到如今,连老公的影子都看不到。
徐欢钻了牛角尖,哀叹可能是自己这个人太差劲了,所以嫁不出去,秦青安慰她,说是时机尚未到,那个合适的人,还在路上。
徐欢笑道,等他找到我,我可能已经老死了。算了,说来说去,还是我太挑,人就是这样,指点别人的时候,很主观,恨不得拿自己当救世主,去批评,去否定,可事情一旦落到自己身上,就处处客观了,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总是要纠结很久才做出选择。
有天徐欢来找她,跟侯磊碰到一起,三人吃饭时又说起这个话题,侯磊绷不住笑,说,女人的通病。
徐欢说他瞎扯,侯磊驳她,看,嘴上说得理智,什么都看得通透,可一旦被人揭穿,或者见真章了,就急眼,这也是女人的通病,虐一虐就好了。
彼时的秦青低头不语,慢慢地搅动着手里的汤匙,开始慎重地考虑这个问题。
周家林近来忙得见不着人影,陈默找过他几次,都摸不到痕迹。小四儿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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