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工程准备在三月底动土,各路设备和原料陆续运过来,周家林派人全程跟着办了手续,入驻工地。他这边则收了图纸,熬了几个通宵研磨完,然后在临时辟出来的简易办公室跟几个项目组的头儿开会。技术工组和力工组分坐两边,先言明开工日期,又商讨了一番图纸和来料情况,会后去周边的小馆子摆酒。这些人跟他年纪相当,和他一起走南闯北,交情过硬,这个队伍也在渐渐壮大,从前只有十几个人,如今已有五十人。
周家林给众人满上酒,朗声道:“众兄弟跟我五六年了,从路边摊到这能遮雨的屋,全靠大家携扶,别的话我不多说,只要你们祭出十分精神来,做好咱们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工程,打好根基站稳脚,也为日后有条光明大道可走。”
众人围桌而站,擎着杯子听他说完,共道一声“好”,然后同举相碰,一饮而尽。饭菜陆续端上来,码了一桌子,第一杯酒的劲儿慢慢涌起,人们操着微红的眼说着春节时的趣闻,议着以后的事。
“小四儿,你咋不喝酒?”第二杯酒下肚后,有人拎着粗犷的嗓门吆喝坐在周家林身边的少年。
小四儿捏着杯子嗫嚅道:“我。。我,师父不要我多喝,一杯够了,不然败了身子,讨不着老婆。”说完,一张白净的面庞已是涨得通红。
众人闻言大笑:“小伙子有前途啊,现在就攒着劲儿了。”
小四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更红,不由得在哄笑中低下头,周家林笑着揉了他一把,说:“羞什么,你的坚持是对的。”
一人忍着笑道:“瞅你娘们儿唧唧的,脸红个啥,你师父在你这个岁数上,师娘都睡过三两个了。”
小四儿闻言颇感惊讶,扭头看了看周家林,师父笑吟吟地也在看着他,他心里有点意外,还有点欣喜。他今年十八岁,十六岁时被迫辍学,被父亲送出来当小工,先是跟个瓦匠做学徒,瓦匠不爱教他,常打发他去做力气活儿,他也听话,只想着讨好了瓦匠,能从他那里学得一点半点东西,日后有个傍身的技术。后来周家林见他人小勤奋,便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待周家舅舅退休,周家林跳出原建筑队自己独挑大梁时,他也跟了过去,师父不大爱说话,也不笑,技术特别硬,活儿做得也漂亮,图纸只过一遍就记住了框架,他却总是笨手笨脚,经常跟不上趟,但师父从不骂他,见他爱看书,还不时买上一两本送他。
在他的眼里,师父高大伟岸,无所不能,教他仰望不及。记得有次傍晚歇工,他沏了茶水给师父送去,远远地见着师父一个人盘腿坐在楼板上抽烟,前方一片空旷,唯有他一人独立于世,背影孤高又果敢,他在后面站了半天才慢慢走过去,越往前越腿软,待到了师父身边,已是不敢往下看,脚底下高楼林立,各条主干道如同一条条细线,载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源源向前。他站了一会儿,忽然感到心潮澎湃,像是掌握了整个世界。那天的茶最终凉了,他没给师父喝,可师父淡静的身影却印在了脑海里,久久不息。
周家林瞧他神思恍惚,又揉了他一把:“快点吃饭,想什么呢。”
小四儿讷讷地收回思绪,埋头往嘴里扒饭,内心仍是有些微的震荡,像是偷窥到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各自散去,周家林在街上站了一会儿,散了散酒气,然后沿着马路走到公交车站,这期工程结束,得买辆车代代步。
秦青自动忽略掉宋玉润的话,她对这人的感觉不大好,虽然兴趣上颇为相投,但他太热情,热情到有点咄咄逼人的地步,让她招架不及,只想远远地避开。
宋玉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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