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揪出来!”
这一来犹如油锅里扔进火星,士兵的怒火蓬地燃烧起来。
众军士如洪水般往尚书省冲去,守卫尚书省的门卫见势不妙,紧紧地关闭大门,把燃烧的怒火拒之门外。军人们被不平的怒火烧红了眼,狠命冲撞大门,抱起巨石、砖块乱砸,想进去捉拿“停年格”的肇始人。乱军砸不开大门,又在门旁的值班室四处寻找,没见到张氏父子的踪影,愤怒无处发泄,气愤地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
面对这场大规模的动乱,在各行省办公的官员和负责执勤的衙役都吓坏了,纷纷躲避,没有人出面做解释工作,更没人敢声讨制止,让愤怒的火焰更加疯狂的蔓延。
乱兵砸不开尚书省的大门,愤怒的情绪没地方发泄,那个首先呼喊口号的士兵又大声呐喊起来:“我们去张彝家中找他们父子算账!”
“对啊,”众人随声附和:“这个可恶的‘停年格’,就是他们张彝父子使坏,我们才被整得这么惨。”
众人撕扯路边的薪蒿草木作火把,以棍棒瓦石作武器,转身涌向附近的张府。
而此时,张彝认为自己施行“停年格”是为国为民在做好事,根本没把士兵的动乱放在眼里,他还安坐家中,心无旁骛地读书写字。乱兵们冲进张府,把张彝揪扯到院坝里,好一阵拳脚撕打。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又一次煽动说:“我们饭都吃不饱,他们却修这么漂亮的高堂明屋,一把火给他烧了!”
众人心里刚刚平息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就用手中的火把,把心里的怒火往四处的茅棚燃烧,火把焚烧窗帘桌椅,张府顿时燃成一片火海。张彝的两个儿子始均和仲瑀一见乱兵冲了进来,即从北门翻墙逃跑。乱兵们在二人身后不停地用砖石瓦块追打。
张始均逃到半路上见父亲还滞留家中,又跑回家中营救父亲,见乱兵围殴张彝,当即双膝下跪,请求乱兵放过父亲,自己愿意代父受罚。
乱兵们把张始均打得血染衣衫,体无完肤,还不解气,有人吼叫起来:“我们被‘停年格’烧得这么惨,以牙还牙,应该烧死他!”几个人抬起垂首待毙的张始均,毫不怜悯地将其扔进熊熊烈火之中,让他像文明太后那样成为一只火凤凰。
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朝廷的官员尽都是“各人灌满池中水,休管他人房上火”,连洛阳城里的应急部队也没人过问此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与张府毗邻的万佛寺也被火点燃,和尚们扑灭大火,从火堆里扒出一堆烧成焦炭的尸骨,已经无法辩论,唯有头上发髻中挿的一枚玉钗,证明炭团生前就是张始均。
张仲瑀被乱兵追打,拼命狂奔,不想被一块大砖石击中后脑,当即昏死倒下,众乱兵拼命往前冲,要前去打死这个众人泄恨的目标。眼看众人追赶上来,要向张仲瑀施暴。突然,小巷里冲过来一匹红鬃烈马,一个穷凶极恶的骑兵,飞舞的马鞭毫不留情地打散追赶的乱兵,快马飞奔到昏厥者身边,骑手在马上俯身捞起张仲瑀,架放在身前,冒着砖石打击,呼啸着奔驰而去。
就这样,张仲瑀被骑士送到距洛阳一百五十里的荥阳,安放在张氏亲戚家中养伤,受伤者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此时的洛阳,万佛寺的和尚围在张彝身边,为他施药疗救,张彝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此时,他自知不久于人世,制止众和尚说:“我已伤重不治,诸君不必再劳神费力。我临死前有要事上奏,请诸君代为记录,并转呈灵太后、孝明帝二圣君。”
众和尚流着泪,铺开纸笔,记录张彝的遗言。张彝断断续续地说:“这‘停年格’一事实为整治军旅的第一要务,益治实多,既曰有益,宁容默尔。”自己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还要继承者继续实施这项改革。此外,还有一番祝二圣君“努力加餐,加餐努力”一类的客套话,言毕,撒手人寰,时年五十九岁。
众和尚抬着张彝的尸体,停放在张宅被焚烧的废墟中,东西两小屋分别停放着张彝、始均父子,吊丧的百姓见父子的惨状痛不欲生,垂泪叹息。京都乃首善之区,动乱至如此严重的地步,居然没有官员制止,没有武装部队镇压,有远见的人已感觉到国家大厦在动乱中摇晃了。
灵太后听到尚书省的汇报,到烧毁的房屋里为张彝垂泪致祭,见到死者的惨景,太后命令有司衙役追捕凶手。这次事件,有司共揖拿了八名最残暴的肇事组织者中的七人(贺拔允因回头是岸,未被追究,躲过一劫),在张宅的废墟前予以斩首。
灵太后终因害怕打击面太广会激起羽林军虎贲卫士的反抗,其余参与暴乱的军人一律予以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