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序章

    天空蔚蓝。

    近来持续这样的好天气啊……

    透过七叶木枝杈的间隙，凌霄从断裂的作业梯上仰面坠落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片晴朗青空。

    脱手飞出的修枝剪在抛出一道弧线后，闷声插入了远处地面沙粒中。

    同样陷在白色细沙里的身体微微抽搐，凌霄脑后那块黑色岩石的表面很快变得潮湿暗红。鲜血滴答沿着洁白的衬衫领口向下流淌，伤口却并不十分疼痛，只是视线在逐渐摇晃变暗，唇角脸颊似乎隐隐传来了模糊的湿意——

    下雨了吗？

    “霄霄乖，快下来到屋里去玩，外面马上打雷下雨了噢。”

    “爸爸骗人，羞羞——”

    遥远的记忆，那时晨光正好，微风和煦。

    七岁的自己像只小乌龟般紧紧扒在父亲凌云背上，院子里白海棠花正盛开，小小的自己百无聊赖，一枚接着一枚，将落进父亲乌黑发间的花瓣拾捡出来。而清瘦的父亲，无奈又溺爱地驮着自己，整个清晨都在为花园里各类花草翻土修剪。

    “等霄霄长大，要给爸爸盖一座大温室，那时就不怕下雨天了！”

    “好好，小机灵鬼，爸爸等你快快长大！”

    ……

    尘封的往事一幕幕呼啸着从眼前划过，向黑暗深渊步步滑落的神智却又有一瞬间清醒。

    是了，在这幢凌霄得意作品的‘玻璃之城’中是不会下雨的。

    巨大的仿金字塔形温室，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种类的植物繁茂葱茏，钢化玻璃外墙反射着阳光，而外面天空依旧蔚蓝。

    今天是休园日，温室并不对外开放参观，除了他自己与周围沉默环绕的植物外，由中央计算机控制管理的建筑内再没有第二个人。

    身下精心挑选铺陈的白沙逐渐被浸润成了一片赤色汪洋，痉挛的手腕间，由不知名种子编成的手链突然断裂，那是凌霄小心爱惜了十年、父亲唯一的遗物。可此时的他，已没有力气将之从染血的沙堆里捡回手中了。

    死亡冰冷注视着下方仍苦苦支撑不愿放弃的美丽黑发青年，而时间按部就班，依旧一分一秒在无情流逝。

    浑身浴血，凌霄孤独地躺在底层枯山水风格的庭院中，他渐渐感觉不到冷了。

    “……”

    哽咽又似叹息般呼出最后一口气息，凌霄微翕的浅绿色眼瞳中，最后一缕微弱的流光也慢慢熄灭了。

    时间终于此刻静止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