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解缙感到诡异的是六部九卿以及众武将勋臣竟然没有一人持反对意见。
他认为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朱高煦事先早就与六部九卿、在京各公侯商量过了。
“大绅啊,听老朽一句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乾熙朝,不是永乐朝了。”
方孝孺称呼解缙的表字,显然是安慰之言。
“先生误会了,解某并非为失宠来求宽慰,乃是为新兵制之弊而来。”
解缙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道。
方孝孺正色道:“大绅若是想劝老朽上书陛下收回改革兵制之成命,那就不必再说了。”
“陛下雄才大略,新兵制确实有诸多可取之处,然却有一大弊端。”
解缙没有忘记他此来的目的,等方孝孺发表完看法之后,才开口言道。
“愿闻其详。”方孝孺道。
“武夫当国。”
解缙缓缓说出了四个字。
“慎言!”
方孝孺瞬间变了脸色,马上扭头看向解缙,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就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论罪当诛!”
他认为解缙说新兵制的弊端是“武夫当国”,等于是说新兵制会弄的天下大乱,重现藩镇割据的混战。
因为五代十国时期就是武夫当国,后晋大将安重荣曾经说过“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耶”这样的话。
解缙疑惑的看着方孝孺,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对方抬手止住。
“大绅,且老朽一言。”
方孝孺缓了缓脸色,平复心境后说道:“总督节制数军、镇守一方,看似如后汉之州牧、晚唐之节度使,但却与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陛下诏书十分详细,凡战时都督府一切作战计划皆须上报于大都督府军参部,若无军参部之调令,都督府不得指挥、调动其辖区内一兵一卒,违者以谋逆论处。”
“无论地方总督,亦或大都督府之都督,皆无法直接掌握朝廷官兵,无陛下令旨更不能随意调动军队。”
“军提督握有一军之兵力,若说某军提督见麾下兵强马壮起了反叛之心,倒是在情理之中。”
“然地方总督、大都督府之都督,平日里可用之兵,不过区区数百人,如何敢反叛朝廷?真若举兵,那便是取死有道!”
“即便一军提督说服副提督与参谋提督举兵造反,然其麾下各营、曲、屯之长皆食朝廷俸禄,更有军需处、军法处、军械处等各处指挥使独揽一处职权,这些人又岂会盲从?”
方孝孺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接着正色道:“因此,老朽认为,新兵制并无甚缺点,更不会导致藩镇重现的局面。”
解缙听了方孝孺的一番话之后,尴尬的笑道:“先生误会解某深矣!”
不等方孝孺提问,他便立即解释道:“解某之意,乃是武官权重压过文官一头,永乐朝逐渐形成的‘以文制武’之局面,将不复存在。”
忽然,方孝孺也笑了。
“先生何故发笑?”
解缙疑惑道。
方孝孺道:“老朽笑你久居朝堂二十余年,如今竟然还未看透上皇与今上秉政之手段。”
“请先生教我。”
解缙豁然站起,躬身一礼道。
“老朽也是致仕之后,回想过往种种,才想明白你所言‘以文制武’之局面,不过是上皇制衡文武的一种手段罢了。”
方孝孺示意解缙坐下,然后抚须言道:“今上改革兵制,你怎知不是上皇早就应允之事?况且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国策国政应顺时顺势而变。”
“如今内阁众顾问皆是尚书兼任,可以说内阁掌着朝廷政事,而陛下改革兵制,以大都督府掌军事,此乃文武制衡之道也。”
“先生大才,某不及也!”
解缙再次起身作揖道:“解某险些酿成大错,多亏先生及时开示,请受解某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