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他身上,险些害他变成一个傻子。
族人薄凉他一早便知,但过往他从未在意过,自娇娘逝世后,他万事俱灰,哪管别人如何看他。
往事譬如昨日死,他醒过后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如今娇娘回来接他,他也什么都不怪了,只一心义无反顾地与她走了,反正他早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从此陈氏一族便是陈氏一族,他陈孛只是陈芮的父亲。
接下来,他们也没有再继续谈一些严肃的事了,姒姜无聊单手转动夜明珠练手感时,余光瞥过陈白起怀中又睡着了的小屁孩,不满道:“陈三,这真是后卿的孩子?怎么不见他们父子亲近?”
随时都将孩子抛给陈三,害得这孩子粘她得不得了,活像一对亲母子似的。
如今她是三妹,是以姒姜又唤回她曾经的称呼。
陈白起闻言挑了一下眉。
看吧,不止她一个觉得这孩子跟他父亲就是一对塑料父亲子情。
“这事说来话长。”
但眼下赶路无聊,所以她很乐意讲给他们听一听。
陈白起跟他们讲了一遍孩子的阿姆与孩子阿父拥有着怎么样一段泣天动地的爱恨情仇,由于讲到激动处,感情渲染时不免加工了些内容,直说得对面三人一愣一愣的。
她最后给这一段一死一伤的感情总结一句:“一看到这个长得有几分像阿姆与几分像阿爹的孩子,他就会想到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心中一时爱恨交织,难以面对。”
她心中感慨,谁年轻时没有看过几本古早虐心虐身的小说啊,所以总结合情合理。
姒姜表示他就没有看过,他没有陈白起脑洞大,一下抓到一个重点:“孩子的阿姆死了?”
陈白起让他小声些,外头可走着不少人:“他阿姆若没死,这孩子能被他父亲养得这么糙?”
姒姜压下声,咬牙道:“那他岂不是就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
喂喂,她方才好像讲的不是这个内容吧,他抓重点的本事可真让人疑惑。
同时也是鳏夫,还带着孩子养大的陈孛顿时敏感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鳏夫便不能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了?”
鳏夫本就够惨了,还得遭人非议歧视了不成?!
姒姜此时的想法与方才陈白起一样,他也对陈孛抓重点的事情感到疑惑。
他的重点是,后卿死了老婆,他又单身了,谁管他是不是鳏夫还带孩子啊!
陈白起插话纠正两人道:“他这不应算是鳏夫吧,他后院美人众多,且死的这个是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还不好说,也许也只是一个美妾?”
后院美人众多?
姒姜听到这,莫名就觉得陈白起或许是哪里误会了。
后卿这人能够娶妻已经够让他惊讶的了,还纳了一院子的美妾侍旁,他真想问,她刚才说的那个人是谁啊,完全就不像他听说的后卿。
只是姒姜足够阴险,他觉得她这样误会他更好,他完全乐见其成。
他十分绿茶地接口道:“他怎么是这样一个人,还真是没有想到。若是我定不会娶这么多的女子,她在,我一心一意只会守着她,她不在,我亦会守身如玉,端不会如他这般流连花丛伤了我最在意的那个人的心。”他还叹气一声,拿眼瞟陈白起:“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明白了,他也许是后院的女人生的孩子多了,这一个也就不稀罕了,要知道像他这种后院人多的,那都是喜新厌旧,无情得很。”
听完他这番茶艺的话,巫长庭脸皮一抽,陈孛更是胃部不适。
陈白起直女得很,不擅茶艺,完全没有听懂姒姜那番自吹暗贬别人的话。
她只恍然地想着,他……还有其它的孩子?
——
马车外面变装骑兵排列整齐前行,天色昏沉,黄土大路两旁风起着连绵的尘沙,最前方的后卿并不知道马车内的一父三兄妹正不遗余力地败坏着他的名声,注意听也只隐约听到车中人好似在聊天,那时高时低音量却不知其内容。
透朝后看了一眼,终是忍不住将心底的疑问问出来:“相国,您为何非要拉着陈芮前辈一道去秦国?”
后卿脸上罩着一块灰布遮挡风沙,他露出的一双眼眸格外亮,柔醉了的香醉点于其中,如一池让人迷失的湖泊,他轻声、像跋涉万里才终于寻到绿洲的旅人,连声音都藏着克制轻颤的欢愉。
“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才好不容易让她自己撞到我手上,你以为我会再轻易放她走?”
透本就是顷耳静听,所以他的话是一字不落地听进他脑海之中,他瞳仁一窒,眼中如地震一般地动山摇。
她……她难道就是……
透咽了一下口水,急急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又掉转回来,都开始口无伦次了:“相、相国,你怎么确定?明明、明明脸、声音、不对,甚至身高什么的……什么都不对啊。”
后卿视线移向他,纤长漆黑的睫毛下,眼中盛炽的光慢慢聚拢,它如此有力量,又如此笃定自信:“她是变了一个样,但相伯荀惑都能认出她来,你以为我会将她认错?”
透一下便呆住了。
话,不是这样说吧,这件事应当是慎重而反复试探才能确认的吧,哪有人这样,一眼便认定了?
他觉得有些恐慌了,他知道相国好像一遇上关于那人的事就会变得令人难以琢磨。
“若真是她,她如今变得这么厉害,若她执意想走的话……”他欲言又止,有些不安地看着阴晴不定的相国。
……他怕“陈芮”若真是那人,她一转身再次消失了,相国怕是会彻底疯魔了吧。
后卿此时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正常的样子,他垂下眸,指尖慢转扳指,语气轻缓阴凉,像是在讲一则恐怖故事一样令人发寒。
“只要她执着于幽冥军,她就会一直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