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重。
相伯先生又提议道:“湖边有水,我与你一道去吧,我手上恰好沾了些油腻,亦想一并洗洗。”
他诚邀她一块儿到湖边去,陈白起便不疑有它。
抛下在席上热闹的一众,他们两人单独来到湖边,听着远处缈缈靡靡的清悦琴音,湖水没有黑夜的深沉,相反,它因陈白起点缀在空中的灯而如同火焰一样燃红一片,恰如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味。
相伯先生让她帮忙端着那一盆烤羊腿,也不知他为何不放在席上,莫不是怕被人偷食了?
然后他撩袍蹲在湖边,取出一块干净的素色帕子浸湿,水光、月光与灯光,他半张脸介于各种流溢之下,好看得令人目眩神迷。
她有些失神地盯着他。
他起身,一无所察地走近她。
他瞥了一眼她的双手,很是礼貌地询问道:“你端着东西不方便,我替你擦擦脸吧。”
陈白起经凉风一吹,神智回笼,她道:“我可以……”
相伯先生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可以,因为你瞧不见,或许是你方才烤了肉,脸上有一块熏黑的痕迹。”
一面若无其事地说着谎,一面弯下身,他捏着一块湿帕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小脸,她肤质很好,没有一丝杂质,他问她:“太傅今日可有上妆?”
她从不上妆,她稍避了避:“并无。”
看起来十分单纯且平静地替人家小姑娘擦脸的相伯先生,实际心思有些浮躁,像被对方口中无意识呼的酒气熏晕脑,他忽然想到,酒好似有记载称清圣浊贤。
世人亦常称酒可助兴。
他平日并不饮酒。
今夜亦没有破例。
但他的心神却有些迷失。
他停下擦拭的动作,密匝的睫毛轻轻一掀,横波眸仁似有着对无知少女的蛊惑,他对她道:“陈芮……”
嗯?
一直垂眼的陈白起,听他温着嗓子喊她,她抬眼。
却见他逼近的眼神很深,也很亮,他好像要将他的世界强挤入她的眼中,让她的眼里只充满了他一人。
他喉中似含了块糖,吐息着甜腻的气音问她:“你醉了吗?”
陈白起呼吸一窒,却照实道:“没有。”
相伯先生低下头,忍俊不住地笑了一会儿,然后将脑袋轻轻地搁在她娇小的肩膀处,喟叹:“可是我好似醉了……”
他偏过脸,她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知道他即将要做什么,并没有躲开。
他倾首上去,将微凉的双唇轻印在了她滚烫的面颊之上。
一触即退。
“所以,你可以原谅我……”
他染上了她脸上温度的唇,又稍微移上一些位置,若有似无地含着她白嫩柔顺的耳珠低语呢喃:“这一次的酒后失德。”
陈白起一僵,她脑子一团乱糟,她这是遇上职场潜规则了?
她想推开他,却被他洞察到意图,先一步抱住了。
他一改之前的声色诱惑,声音一下变得虚弱而无力:“我有个病,便是醉了便必须抱着人才会好受一些,你别推开我。”
他如今也是管不住这张巧舌如簧的嘴了。
陈白起嘴角一抽,却是不信:“先生你身上的毛病的确还挺多的,怕骑马、畏冷、还怕死,现在说喝醉了还喜欢抱人?”
相伯荀惑听着她细数他身上的缺点,脸不红心不跳不见羞愧,反而还有些甜蜜,他对她道:“我还怕变老……”
怕老?
他又不似姒姜那般只能凭脸取胜的人,先生有颜有才,不该是在意这些的人才对。
“为何?”她问。
相伯荀惑以前从不曾忧虑过这方面的事情,他无惧无畏,哪怕是死亡,他也学着去坦然接受了。
但自从遇上了她,他于懵懂之中对她有了心动的感觉,再后来,他心悦于她,常思念于她,他便多出了许多轻愁。
因为他知道岁月无情,它一直在不断地朝前进行着,他想到,他认识她他正值年华,她及笄之年,时过境迁,如今他即将而立,而她依旧碧玉年华。
他心中隐约有一种恐惧,倘若她再一次消失不见,待再出现之时,他或许已经老了,他人生只剩不惑、半百、花甲……到时哪怕他心意不变,哪怕他再渴望能够如现在一样将她拥入怀中,只怕也会因为彼此之间的差距而选择退缩。
他知道,他的人生或许也只能冲动这一次。
他眼眸中有着解不开的哀愁与伤感,但仍旧对她笑得柔情万千:“陈芮,先生没有几年好颜色了,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够让你惊艳,你可不可……好好地看看我?”
陈白起为他眼神之中流露的强烈情感而怔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