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茗儿见此刚想开口,梁玉熙便先出声:“你们退下吧,本王有事找兰栎!”
“是!臣妾告退!”洛茗儿深深的看了一眼,至始至终目光都不在她身上的梁玉熙一眼,不甘的转身退下。
洛茗儿她们走后,院子一下子就静了下来,何博在梁玉熙的示意下将他推入长廊,停在与楚淡墨五步之外的距离。一道雪帘隔在两人之间。
他先坐在高琢飞扬的屋檐下,身披着厚厚的绒毯,微微扬起白皙的俊脸,淡淡的看着白茫茫的天空撒落下来的飞雪;她静静的坐在小亭,轻轻的低着头,清冷的目光落在泛着冷光的琴弦上。
“据说骁王已经攻入源城?”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淡墨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唔。”梁玉熙轻轻的应了一声。
“据说前日纳兰延出兵偷袭了郡县?”楚淡墨继续问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梁玉熙。
侧首看向她,对上她清淡却带着一丝明显笑意的目光,梁玉熙也不禁莞尔:“墨儿,你的消息似乎很灵。郡县的战报尚未传到圣上手中,倒是墨儿先一步洞悉了。”
楚淡墨对于梁玉熙突然转变的称呼眉头一蹙,但也仅仅一蹙,似乎打心底她并不排斥眼前这个是敌非友的人:“太子爷的消息也不慢,这不也已经知道了吗?”
“呵呵……我终究比不上墨儿走的这一步好棋,也比不上那人的神机妙算。”梁玉熙笑意不改,徐徐的叹道。
梁玉熙无心的一叹,立刻让楚淡墨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另一张同样风华绝代的容颜,心头一惊,忙压下莫名的情绪:“你不担心吗?”
“墨儿的消息这般灵通,可知道大靖派庆元侯挂帅远征回纥?”梁玉熙没有回答楚淡墨的话,反而问道。
楚淡墨闻言眸光一闪,随后无所谓的笑了笑:“与我无关。”
“我的答案亦然,与我无关。”梁玉熙回以同样无关痛痒的笑容。
“你!”楚淡墨震惊的看着梁玉熙,她自然知道梁玉熙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告诉她,梁国的生死与他无关,“你是梁国太子!如果你没有野心,又何须发动南粤一战。”楚淡墨唇角掀起一抹似讥似讽的冷笑。
“梁国太子?呵呵呵……”梁玉熙重复这几个字,而后轻轻的笑出声来,那笑声中饱含了太多太多的讽刺与落寞。
楚淡墨看着这样的梁玉熙,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她没有生在宫廷,可是她知道宫廷自然有一段宫廷秘史,她没有那种窥探深宫秘史的嗜好,于是也就没有再说话。
又是一番静默后,这一次先开口的是梁玉熙:“墨儿想要这样的夫君?”
楚淡墨被这样莫名的一问问得一愣,看着梁玉熙一时间素来从容的她,竟然找不到语言。
“诸葛旭虽然对墨儿一片痴心,可是他太过稚嫩,尚是一匹未成年的名驹,也许以后他会名震一方,可他却是配不上墨儿。”雪花飘落无声,梁玉熙的话也极轻,柔和的就像冬日的暖阳。“墨儿,可有想过你日后想要托付怎样的男子?”
这样带着丝丝关怀的话不禁让楚淡墨心头一暖,就好似女儿家长大了,家中长辈那样亲切又细心的问候,只为提掌上之珠觅得一桩良缘。她尽管聪慧异常,对身外之事之物都看的极淡,可她也只是一个未及二八的女子,她同样渴望着父母在她及笄后,前后的张罗,心细的关怀。可是这一切从她出生起就离她很远很远。
她不否认她的爹爹与娘亲是爱她的。可是爹爹更爱的是家国天下,更爱的是她的娘亲。所以她的爹爹会为了会晤大师的一句箴言不让她与皇室接触,不让她习武,为此在她尚不能言语时就将她送入师门,每一年仅仅只见她两面。
自幼会给她关怀的就只有她的师傅,以及红袖三人,可是师傅终究只是师傅,心中总是隔了一层,红袖三人对她的关怀从来都带着一丝敬与一丝惧,她似乎从未体验过亲情,也许这就是她天生如此凉薄的缘故吧。
当突然真的有一个人给了你梦寐以求的关怀,尽管这个人是你应该防备的人,可是那种莫名的想要去依恋的感觉却疯狂的滋长,让你情不自禁的想要卸下防备与伪装。
尽管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与她性子似乎很相似的男子可以信任,尽管她的心潮在那一刻有所澎湃,可是楚淡墨仍然是一个理智大于一切的女人。
于是,她顿了很久,抬头看着随风飘舞的漫天雪花,神色淡淡的说道:“我心在江湖。”
“墨儿你心在江湖,可是你可知你早已身不由己?”突然雪花似乎加大,梁玉熙透过片片飞雪,怜爱以及疼惜的目光落在楚淡墨素洁的容颜上,温柔的声音好似怕惊扰了飞舞的飘雪,“墨儿,人生来便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你把太多的东西揽在肩上,也把太多的东西看得太重,反而把应该珍视的忽略了。所以,你早已经泥足深陷却仍是不自知。”
“是吗?”梁玉熙的话让楚淡墨一阵恍惚,她不禁呢喃自问。
“是的,墨儿。你要记住你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一样拥有任性权利,可以扑花戏蝶,香闺萦梦的女子。能放的就将它放下,你会发现很多的事情不用你去忧心烦恼,依然可以迎刃而解,不要让自己活得太苦太累,也……太让人心疼!”梁玉熙轻轻的话中带着沉沉的叹息,明亮慑人的眼中流泻的是掩不住的疼惜,还有深处的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