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伟被噎得面皮发紫白眼直翻,只剩下长吁短叹的份儿了。
说话间,许子陵的脸色又变了回来。
他笑吟吟走过来拍着胡建伟的肩膀,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重心长道:“老哥你太急了!好歹也是一村之长嘛,好歹你也穿过咱中国军爷的绿马甲、吃过咱中国军爷的军粮,队伍上是怎么操练你的?至不济咱还是个叉开两腿端鸟撒尿的汉子嘛,天塌下来鸟大个屁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用得着这样气势汹汹声色俱厉?”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不说了。起身缓缓转回桌后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水面的浮沫,浅浅啜了一口,极有风度的用舌头将嘴里的茶梗慢慢运到舌尖上,然后拿出一张纸轻轻将茶梗吐到纸上,这才淡淡地转过头盯着垂头丧气的胡建伟一言不发。
定定看了一会儿呆若木鸡的胡建伟,他喷得一声笑出声来,“伟哥,要能沉得住气、稳得起势、撑得住台面,要不然群众该用腚眼子笑话我们这些当村干部的了!”
他这番话极尽嘲弄、挖苦、讽刺、揉搓之能事,阴损、刁刻、剔骨诛心,舌尖上一句句尖刻的单词像一根根毒刺一下下全戳到胡建伟的肺管子上,把个胡建伟刺得心里直呜咽,浑身筛糠一样直哆嗦。
而他漫不经心的举动则表现出一种从容不迫和不屑一顾,活脱脱就是幼儿园的男老师教训刚刚断了奶的鼻涕娃娃一个样,似乎在告诉胡建伟:你他妈谁呀?你y差老鼻子了!你y根本不配跟俺过招,你让俺用哪一只眼睛夹你y呢?
可怜胡建伟被他那幅鄙夷的眼神料理得几乎要抱着脑壳钻进自己的裤裆里去了。
胡建伟知道自己今天太急了!
本该旁敲侧击一点一点往出掏,关键时刻却没有忍住,以至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让一个才十七岁的小屁孩玩得死去活来,嘴巴仿佛被小屁孩用一条粘满屎花花的脏裤衩子严严实实给堵上了,想张都张不开。
他的心里不住哀鸣,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
不过胡建伟也非寻常之辈。最初的糗态过去之后,他伸出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眼功夫便眉开眼笑恢复了常态。
他点着许子陵大笑道:“还说我太急,你急还是我急?刚才不过和你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急得?呵呵……居然给老哥上起政治课了,太有趣儿了!”
见他变脸跟翻书一样快,眨眼间便把自己拔出窘境,许子陵只觉得眼皮子怦怦直跳,不由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厮不好惹,是个难缠的血性汉子!一定要小心对付。
于是他也跟着大笑起来,顺手使了一招太极推手,“嘿嘿嘿,你以为我傻冒啊?我早就看出你是开玩笑哩,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哩,这叫随形就势,凑个闲趣逗个闲嘴而已,谁让你是老哥嘛。你老哥居然连这点小把戏都没看出来,呵呵……太好玩了!”
李娟丽在一边看得心里直哆嗦,刚开始胡建伟咬牙切齿似乎要吃人,眨眼便被许子陵按到了墙角捂住了嘴巴。她还没从短兵相接刺刀见红的电闪雷鸣中缓过神来,两人却又握着双手哈哈大笑起来。
胡建伟拍着许子陵的肩膀笑道:“兄弟,行!有你的,今后咱俩逗趣儿的时间有的是,你就等着吧。”
许子陵撇撇嘴,鼻子里哼了一声,“嘿嘿……我敢保证,你肯定逗不过俺。”
“那就走着瞧?”
“有什么有趣的法宝尽管拿出来现眼,兄弟俺照单笑纳。”
刚才还是你死我活,转眼就称兄道弟,明明都想一个黑虎掏心把对方打个嘴啃泥,嘴上偏偏嘻嘻哈哈抹了二斤蜜糖一般。
李娟丽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头发直竖,脊梁骨嗖嗖往外直冒凉气。
她暗衬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们玩起心计城府来更可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笑模笑样的、脚下的绊子便恶狠狠飞了出去,花样儿简直太多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胡建伟,许子陵眯起了眼睛半晌没吭声,不知他在琢磨什么?
李娟丽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清脆的敲击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她打量着他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胡建伟根本不信你的话。”
扑哧……许子陵摇摇头轻蔑的笑了起来:“按理说他也是个人物,可就是稳不住台面,诈诈呼呼有什么用处?”
“我看他窝了一肚子心火走了,今后咱们要小心防着他哩!”
“鹰立如睡、虎行若病,咬人的狗不叫!”许子陵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不行!动不动便呲牙咧嘴先把一嘴獠牙亮了出来,切——什么样子嘛?最多也就是向我展示一下他的舌苔而已。我刚才瞟了一眼,胡建伟舌苔发黄、口臭很重,明显是精饲料吃多了消化不良。”
扑哧……李娟丽被逗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半天才忍住笑意叮嘱道:“我是给你提个醒,小心行得万年船,谨慎无大错。”
“倒也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只要敢嚣张,我立马让他离故乡。”
他的话平平仄仄、骈四骊六,泛滥着一种坏坏的恶作剧意味,听起来煞是有趣儿。李娟丽又大笑了一回,好半天才停住了风摆扬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