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端来一杯新茶,薛涩涩接过,悠闲的品着,她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有人来救场,就看看她的本事如何,如果救得了,自己可以拿着衣服送给宇文振,如果救不了,定要砸了这家耽搁自己事情的臭铺子。
半盏茶后,伙计从后院跑回来,手中拿着几件半成品:“大小姐,其他的尺寸都差不多,不过,有一块前襟,大了些!”
慕容雨接过前襟看了看,的确是大了些,不过,后院已没有合适的半成品,现做前襟,肯定是来不及的……
薛涩涩放下茶杯,走到放半成品的高桌前,拿起上面的袖子,后背一一检查:“的确都是雪纺纱,不过,袖子是十六针脚的,我要的是二十四针脚。”
十六和二十四针脚就是针法的细密,十六比二十四要松一些,但针法是一开始缝制衣服时就决定的,想再改变,就要把袖子拆开重缝,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薛涩涩瞪了慕容岸一眼:“别看我,我一开始要的主要二十四针脚的,是你们没按要求做,错也错在你们铺子!”
慕容雨拿起袖子看了看:“十六针脚变二十四针脚,不是很难,去后院拿副针线来!”
后院就是做衣服的地方,各种针线都有,琴儿拿来了一只小竹箩,里面放着适合雪纺纱料子的各色线,拿出一条与料子颜色相近的线,熟练的穿到针上,递给慕容雨。
接过针线,慕容雨拿起袖子,熟练的来回缝合,一盏茶后,十六针脚变成了二十四针脚:“这位小姐可还满意?”
薛涩涩淡淡扫了袖子一眼:“二十四针脚的雪纺纱,我当然满意,不过,它还不是衣服!”
慕容雨轻轻笑笑:“很快就是衣服了!”纤手拿起衣领,后背,快速缝合,手法极快,众人都来不及看清她是如何缝制的,衣领与后背已经合到一起了。
前襟有些大,直接缝上去,肯定不伦不类,没有美感不说,整件衣服也是不能穿的。
看热闹的人,有些幸灾乐祸,看她怎么办!
眸光闪了闪,慕容雨将前襟大出的部分在边上捏成一个个的褶皱,缝合时,每隔一段距离,出现一片褶皱,然后,选了小朵的龙盘扣,钉到褶皱上,远远望去,还以为那褶皱就是扣。
“哇,真是化腐朽为神奇!”有人忍不住赞叹着,将大的衣襟改成花形褶皱,真真是心思巧妙。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真是心巧,手也巧!”
接上袖子,缝好衣带,衣服圆满完成,擦擦额头的汗水,慕容雨抬头望望炉中的香,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小姐,这件衣服,可还满意?”
薛涩涩拿起衣服,仔细看着,料子好,针脚细,尤其是龙盘扣下的褶皱,好像与扣融为了一体,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味。
荷花悄悄凑了过来,小声道:“小姐,这衣服姑爷穿上肯定好看!”
薛涩涩笑笑,将衣服塞进荷花手中,拿出一张银票:“这件衣服的确不错,我很喜欢,这是剩下的银子……”她不是贪便小宜之人,衣服满意了,绝对不会吝啬银子。
慕容雨轻轻笑笑:“刚才弄错了衣服,耽搁小姐与心上人相见,剩下的银子就不必付了,算是铺子对小姐的歉意!”
薛涩涩出手很大方,定衣服时,已经付了百分之七十的定金,就算剩下的银子不要,铺子也赚钱,如此一来,也能落个有错就改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慕容雨语气诚恳,薛涩涩也不再推辞,收起银票,横了慕容岸一眼:“看在这位小姐的面子上,我不砸你的铺子,你应该对天谢恩,有这么好的朋友帮忙解围……”
“他是我哥哥!”慕容雨轻声解释着,假冒的哥哥。
薛涩涩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慕容雨和慕容岸之间来回扫了扫:“你这么聪明,居然有这么愚蠢的哥哥,啧啧,天妒红颜,老天不想让你过舒服日子,就派这么个人,下来拖累你……”
不屑的望了慕容岸一眼,薛涩涩拿着衣服,嘀嘀咕咕的走了,慕容岸面色铁青,可恶的女人,居然说自己愚蠢……
“岸儿,究竟怎么回事?”慕容修目光严厉,客人来做衣服,布料,针脚,应该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是,怎么会弄错的?还错的这么离谱,不知道的,都以为咱们铺子以次充好,欺骗客人,这样下去,哪里还有生意。
慕容岸暗中给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上前一步,急声解释:“回侯爷,那位小姐是晚上来的,做工师傅急着回去,将两套衣服弄错了,香云纱,十六针脚是另一位客人订做的……”
慕容修紧紧皱起了眉头:“就算急着离开,也应该将客人的要求记清楚了才是,怎么会犯这么大错误……”若是今日雨儿不在,集丝行十多年的招牌岂不是要砸了。
掌柜答应着,连连点头:“是是是,侯爷教训的是,小的一定谨记教训,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其他客人定做的衣服再仔细核实一下,千万不要再出错了!”慕容雨沉声提醒着,掌柜看看慕容修的脸色,急声答应下来,快速去翻记录了,找点事情做,比站在原地被慕容修骂强多了。
慕容岸低头来到慕容修面前,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爹,都是我不好,只顾着侯府,对铺子疏于管理,才会出今天这种事情……”
慕容雨扬扬眉毛,老夫人感染风寒,不能再管侯府之事,慕容岸接下重捏,将精力集中到侯府,尽力尽力照顾老夫人,顾不上铺子,铺子才会出事。
他是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了掌柜和伙计身上,真是聪明,掌柜和伙计虽然在铺子里辛苦多年,但他们是下人,慕容岸是主人,他们断不敢以下犯上,指责慕容岸。
慕容修轻轻叹口气:“不必自责,爹知道,事情不能全怪你!”岸儿初回京城,能力有限,铺子和侯府,不能兼顾……
“咦,掌柜,这明明到了换季时节,做衣服的为何不增反减了!”趁着掌柜不注意,慕容雨拿起了桌子上的记录本,上面记着每天所接的衣服单子。
慕容雨设计慕容修前来集丝行,是想让他看清慕容岸那龌龊的能力,收回慕容岸管理铺子的权力,能证明慕容岸能力不足的证据,她当然要设法让慕容修看到。
掌柜不自然的笑了笑:“这上面记的不全!”伸手去抢慕容雨手中的记录本:“大小姐,小的还要查看尺寸……”
“我看完这些,马上给你!”不着痕迹的避过掌柜伸来的手,慕容雨的小手轻轻摇晃,记录本自动翻到了第一页:“前几个月,不是换季,每天会做十多套衣服,为何到了换季时,每天只有一两套呢……”
疑惑不解的喃喃自语着,慕容雨慢慢将记录本递向掌柜,目光却是悄悄望向慕容修,自己说的这么明显,他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慕容修紧皱着眉头:“雨儿,记录本拿来,让我看看!”
“好!”慕容雨等的就是这句话,快速收回记录本,拿给了慕容修。
慕容修一页一页仔细翻看着,目光越来越沉:“几个月前的淡季每天十套衣服,现在的旺季每天才一两套,究竟怎么回事?”铺子的生意,怎么越来越差了?
“回……回侯爷……这只是其中一本记录本,还有一本在做工师傅手中,记录着最近几个月所做的衣服,不过,那师傅今天有事,没来铺子……”掌柜管理铺子多年,应付人的完美理由,信手拈来。
“把这几个月的账本拿来我看看!”慕容修居于朝堂多年,掌柜那点小心思,哪瞒得过他的眼睛。
“好……”掌柜望望慕容岸,慕容岸的目光望向他处,看也没看他一眼,看来是不打算管此事,掌柜眼睛急转着,思索不到好的解决方法,只得硬着头皮将账册递给慕容修。
慕容雨扬唇冷笑,记录本上的衣服套数可以做假,但账册可是写实的金银记录,万万做不得假的,就算做了假,慕容修也能的看的出来,掌柜这次惨了,慕容岸也休想好过。
“啪!”不出慕容雨所料,慕容修翻着账册,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到最后,也没了心思,直接一巴掌,账册被狠狠拍到桌子上:“掌柜,你在铺子辛苦多年,一直都没出过差错,为何这几个月,错的这么离谱,你看看这账册,上面有许多对不起来的地方,加起来,差了上万两的银子……”
掌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小的没有贪铺子的银子,真的没有贪……”
“你没贪,那银子都到哪里去了?”慕容修怒气冲天,对掌柜的话,明显不信。
“银子,银子……”掌柜悄悄望向慕容岸,他是侯府大少爷,铺子未来主子,掌柜不敢得罪他,可若是不供他出来,掌柜的就要背黑锅了……
慕容岸眸光微闪,怒声训斥:“掌柜,你私吞银子,还敢狡辩!”
掌柜急声分辨着:“小的没有私吞银子,真的没有……”分辨声在看到慕容岸暗中的口型时戛然而止:‘敢咬我出来,杀了你全家,快认下错误,我保你全家和美,衣食无忧!’
“掌柜,谅在你为铺子辛苦多年的情份上,只要你交出吞掉的银子,所有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慕容岸一副大度之相,看到慕容雨眼中,只觉他是一个跳梁小丑,在演着明知结局的无聊滑稽戏。
“多谢……大少爷!”慕容岸是慕容修的独子,将来的忠勇侯,就算咬出他来又如何,他贪的是自己家的银子,慕容修最多训他几句了事。
可掌柜的只是一名普通百姓,得罪了贵族公子慕容岸,他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认下罪名,保全一家性命是正事:“小的的母亲得了重病,急需银子,小的本想先借用下铺子里的银子,过年前再还上,没想到这么早就被侯爷发现了……”
慕容岸轻轻叹了口气,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苦口婆心的劝解着:“掌柜打理铺子十多年,是铺子的大功臣,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和我或爹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你怎么做这种傻事?”
“是小的考虑不周,一切听凭侯爷,大少爷处置!”掌柜语气甚是悲哀,慕空岸望望慕容修,下了定叛:“掌柜管理铺子多年,一直井井有条,可是,侯府有规定,不能用犯了大错的下人,不如这样,你把贪去的银子都还回来,取了你应得的月钱,自谋生路吧!”
掌柜是铺子的功臣,可他毕竟犯了错,很难处置,处罚的轻了,惹人闲话,处罚的重了,也会被人非议,慕容岸的惩罚,不轻不重,合情合理,既维护了侯府利益,也教训了贪墨小人,慕容修很是满意,暗暗点头。
慕容雨冷冷笑着,在侯府铺子混了三个月,慕容岸多少也学了些东西。
掌柜认罪谢恩后,被侍卫们押回家取银子了,慕容岸走上前来,低声道:“爹,对不起,我只顾着侯府之事,对铺子疏于管理,不知道掌柜贪墨了这么多银子……”
慕容修望了慕容岸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眼眸中闪烁的不是责备与不悦,而是鼓励:“别着急,能力都是锻炼出来的!”岸儿会是将来的忠勇侯,如果连这十多家铺子都管不了,将来在官场上,肯定会吃亏的,必须慢慢锻炼他的能力……
慕容岸目光坚定,眸底闪着感动的泪光:“多谢爹信任,我一定会努力管好铺子的!”忠勇侯慕容修,居然被自己骗的团团转,是他太愚蠢,还是自己太聪明!
“爹,哥哥,这家铺子的掌柜趁着哥哥繁忙,无瑕他顾,贪墨铺子银子,以次充好,得罪顾客,将铺子折腾的乌烟瘴气,还险些毁坏侯府名声,其他铺子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慕容岸想轻松过关,可没那么容易,这一家铺子亏损不能让慕容修提高警惕,自己就多让他看几家,到时,不怕他不怀疑慕容岸。
“应该不会吧,好几家铺子掌柜都是祖母陪嫁来的,人品,值得信赖!”怀疑掌柜人品,就是怀疑祖母,那可是大不孝。
慕容岸轻轻笑着,心里却将慕容雨诅咒了千万遍,今天的慕容雨,怎么处处和自己做对?她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为之?
“这铺子的掌柜,虽不是祖母的陪嫁,当年也是百里挑一的老实人,十多年来,管理铺子没出过什么差错,怎么突然间就贪墨起银子了……”
慕容雨淡淡扫了慕容岸一眼:“爹,这间铺子的进出账,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慕容岸的面色瞬间变的煞白,慕容雨,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个,我也没看很仔细!”慕容岸略略沉吟:“最近两个月的账目,有很大的出入……”
慕容岸暗暗松了口气,慕容修着实厉害,他明明已经让掌柜巧妙的掩饰了,慕容修居然还能看出账目不对……
“爹,难得您今天有空,和哥哥一起去检查检查其他铺子吧!”有了这家铺子的前车之鉴,慕容修一定会仔细检查铺子账目的,肯定能发现许多不对之处。
“雨儿有了身孕,早些回府休息吧,铺子的事情,就交给我和爹去查。”慕容雨有没有发现问题慕容岸并不知道,不过,他却知道,她心思缜密,若是跟去铺子,一定会发现许多端倪,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慕容雨轻轻笑着:“太医嘱咐我多走动走动,少弦有事在忙,我独自一人在府里呆着也没事,咱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我就随你们一起去查查其他铺子好了,放心,我会静静坐在一边选布料,不会妨碍到你们的!”
慕容修对慕空岸很信任,他欺骗慕容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自己今天的目的,可是拆穿他那龌龊的能力,强占侯府产业的坏心思,让慕容修对他有所怀疑,目的都没达到,哪能离开。
“既然雨儿回去无事,就一起去铺子吧!”慕容雨为集丝行解了围,慕容修非常高兴,自然愿意带着慕容雨一同前往,说不定其他铺子也出了事,需要雨儿解围呢。
慕容修在前,慕容雨和慕容岸居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别家铺子查看,大半天的时间,将十多家铺子查遍,原本都在盈利的铺子,居然有两三家开始亏损,五六家出入平衡,不赔不赚,五、六家有点小盈利,与去年的大赚银子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地上下,一个天上。
“岸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修的面色阴沉的可怕,他已经仔细看过那些账册了,都是近两个月才开怒亏损的,也就是说,铺子之前都在赚钱,慕容岸接手管理铺子后,铺子的生意,才开始稳步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