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显然对舍弃牛羊无感。
“人没丢就好,有没派人向领地报信?”
“派了三个批次,走不同路线回龙领,最快的应该已经回到领地了。”
曲晨不动声色,继续道:“你的防御怎么布置的?”
李扶道:“除开必要的看守俘虏和哨探人员,八百骑兵分两批轮流休整,谷口有两百人,东北方和西北方两里左右,林中各有一百骑兵潜伏,与我们这里呈犄角之势。既能扩大警戒范围,又能在遇敌时及时驰援。”
曲晨面上终于现出满意神色,李扶的机敏是转职武将中少有的。
“天快黑了,今晚就在谷中过夜,明早我们再回龙领,晚上注意警戒。”
“大人放心!”
断后部队征战辛苦,用过干粮后纷纷在地方歇息。
曲晨倚着一面石壁闭目养神,久久难以入睡。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察觉到有些不寻常。
龙领的传说在河套草原广为人知,青蛟龙的威慑力深入人心,震慑了愚昧野蛮的羌胡人,羌胡部落对龙领非常忌惮。正因如此,破虏骑才敢屡次主动向羌胡部落发起进攻,借攻击羌胡部落为河套领地充实人口。
曲晨自知破虏骑战力欠佳,选择的目标都是小部落。
以有心算无心,军团技先声夺人,曲晨突击开道,两千骑兵一拥而上。等到这套组合拳打完,小部落的战斗力多半已被打残。
接下来就是愉快地受降仪式。
河套地区的羌胡部落成分复杂,鲜卑人、匈奴人、羌人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彼此间发生战争或吞并是常有的事。仗打的多了,规矩自成,战败者要么成为奴隶(异族),要么成为新部落的一员(同族),分分合合,总之活下去最要紧,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被奴役的汉人配合龙领军队不意外,被掳掠的羌胡人居然也乖乖配合,一开始让破虏骑心里直犯嘀咕,担心羌胡人耍诈,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草原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让破虏骑的行动很顺利。
由于有“龙领传说”作为护身符,被游骑跟踪的事情此前从未发生过,然而今天至少四批游骑远远跟在破虏骑后面,还有近千羌胡骑兵试图追击。如果不是曲晨占据了地利,接连两个军团技震住了羌胡人,吓得赶紧退走,继续打下去,断后的破虏骑很难全身而退。
这是个危险信号。
是什么让羌胡骑兵抛开了对龙领的恐惧?
思来想去,曲晨暂时想到了以下三种可能。
第一种:青蛟龙走失的消息被羌胡部落得知。
水师收复沙门岛时青蛟龙随队出征,在返回飞鱼领的途中与船队失散,龙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曲晨显然有资格知道。羌胡部落不敢跟龙领发生冲突,是因为忌惮“龙领有龙”,一旦龙领失去了青蛟龙,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级据点,羌胡骑兵没必要继续隐忍和回避。
但青蛟龙走失是领地机密,斩蛟水师被下了封口令,绝对不能外传。
除亲历者之外,逐鹿领知道青蛟龙走失的人寥寥无几。
龙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四个:徐庶、翟冏、冯鸾和曲晨。前面三位应邀参加过闭门会议,曲晨有权力获悉,并非他是领主结义兄弟的原因,他是河套驻军的头号战将,掳掠行动的执行者,必须清楚地知道领地现状,避免因过激行为逼急羌胡人,将龙领置于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四个知情人谁都不可能出卖领地,曲晨担心的是无意中说漏嘴而不知。
第二种:羌胡人决定对龙领展开报复。
为获得河套领地发展所需要的大量人口,破虏骑主动出击已成为常态,曲晨小心避开大中型部落,只挑软柿子下手,可坏事干多了容易激进民愤。羌胡部落间彼此争斗、仇杀、兼并屡见不鲜,但并非所有部落都水火不容,朋友、姻亲、盟友交织成的关系网,局外人很难察觉。
到目前为止,破虏骑袭击的羌胡小部落有五个,其中三个被除名。
谁也说不清楚,那五个小部落里面,是否有实力强横的外援。
抛开部落之间的渊源不谈,羌胡各部普遍以河套主人自居,汉人在河套属于被欺压的对象,没什么地位。一个乡镇级汉人据点在河套多次挑衅,很容易激起众多羌胡部落的强烈不满。“龙领传说”对羌胡人有一定威慑力,可那毕竟只是一个传说,一次神迹,未必能让羌胡部落惧怕到不敢发难。
龙领骑兵一次次主动出击,无异于用小刀子持续削羌胡人的肉。每次削的不多,那种痛却是实实在在的,久而久之,被逼疯并不出奇。
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羌胡对龙领报复的开始。
第三种:羌胡人需要食物。
对游牧民族而言,冬季是最难捱的季节。
如果冬季来临前没有储备到足够的食物,他们往往会铤而走险,故游牧骑兵劫掠汉人定居点大多发生在秋季。
今年冬天河套下过大雪,草原上冻死很多牲畜。
冬季正在远去,春天即将到来,但离草原恢复生机还需要几个月时间,肚子却每天都得犒劳。牲畜被冻死那么多,再宰杀牛羊果腹,将使得数量过少影响到牲畜种群繁育,引发更长久、更深远的灾难,相当于饮鸩止渴。
游牧民族应对这种情形的经验非常丰富。
要摆脱部落食物危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抢。
最近一段时间,河套的羌胡部落之间爆发了多起争斗,另有很多羌胡骑兵结伴南下,进入汉人地区劫掠。龙领这几个月连续抢掠了好几个小部落,缴获战利品颇丰,某些羌胡部落把龙领列为目标,并非不可能。
无论哪一种猜测更接近现实,对龙领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着想着,曲晨沉沉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谷外的喧嚣和喊杀声将他惊醒。
敌袭!